我對“今天一定要喝好”這句話很警覺,什麼是喝好,你不蹲廁所吐一地或者不在酒桌上出洋相就不算喝好,我最討厭用喝酒來考察一個人是否實在,爛醉如泥那號兒的人品最好嗎?以前經常遇到一些躲也躲不過去的場合,那些老大不小的男的還沒喝呢就開始借酒撒瘋,說點葷段子,拿在座的誰誰開個玩笑,以緩解互不認識的尷尬局面。我屬於對酒精排異反應異常強烈的,一口白酒沒往下嚥就能去廁所吐半小時。所以,在我俠肝義膽把自己說成喝完酒就能橫死街頭也得不到絲毫同情的時候,別管什麼酒乾脆仰脖子就幹,不出十秒,我的臉紅得都嚇人,而且腦門上青筋直蹦,眼珠子都掛血絲,走馬路上流氓都不敢惹我,一看就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兒。我以最快速度喝好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想把桌子給掀了。
有些人比我有涵養,有一次,跟幾個人吃飯,半道來了另一羣人全面帶微笑拿着酒瓶子就叫板,後來一掃聽,他們以前當過幾年兵,喝酒都跟打仗似的,我心裏一個勁兒哆嗦。我把心一橫,犧牲我一個幸福一桌人,我先把自己喝趴下得了,而且我趴下的速度最快。我舉着酒杯嘴裏喊着哥哥就站起來了,背影據說特別悲壯。那哥哥還來勁兒了,放下啤酒把白酒擰開了,他說:“能主動站出來的都是好酒量,咱乾白的。”咕咚咕咚就把玻璃杯倒滿了。我心話,今兒就今兒個了,一仰脖子,半杯下去了,那哪叫酒啊,跟硫酸似的,火燒火燎,六十多度點把火能拔罐子了。酒還沒到胃裏,我這已經跟懷了孕似的開始強烈反應,門剛推開就玩命吐,把大前天的早點都折騰出來了。
人都是有同情心的,尤其我們這撥,看見自己的同志身先士卒,大義凜然,誰坐得下去啊。筷子幾乎沒動,一個一個抄酒杯就上了。畢竟平時沒經歷過這麼猛烈的訓練,我們的小酒量喝一口的工夫,人家喝一杯了,就這樣,我身邊的同志紛紛倒下,躺沙發的躺沙發,趴桌子的趴桌子。最後只剩一男一女,我們強撩眼皮看着他們,堅守陣地啊!
他們一攻一守。男的借酒勁兒翻身上了桌子舉着酒瓶子喊:“有本事衝我來。”女的則以陰柔之美挨個勸,喝完立刻給你滿上,你不喝還不行。最後四個猛男終於服了,在我們讓服務員再拿兩瓶白酒的時候,他們都快給服務員跪下了,有一個人抱着服務員往外推。
桌上的菜幾乎沒動,地下全是酒瓶子。知道的是拼酒,不知道的以爲食物中毒呢,全放倒了,能將就站着的全搖晃。估計要趕對時辰,還能有幾個現原形的,全跟喝了雄黃酒似的。
那次酒局,衆人在清醒之後都不記得了,我每次仰慕地對那個跳上桌子轉盤跟對方叫板的哥們講他當時的壯舉,他都說我胡編。
喝好,是一個讓氣氛走向混亂的過程。後來我再也不去“沒事出來坐坐”了,遠離那些同仇敵愾給你勸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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