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兩會期間,胡錦濤主席提出,領導幹部“要進一步增強憂患意識,始終保持開拓進取的銳氣”,令人深思。增強憂患意識,是對領導幹部提出的重要課題,也是對全國人民提出的重要使命。
憂患意識是一種清醒的預見意識和防範意識,強烈的憂患意識,是中華民族寶貴的精神財富。改革開放以來,我國GDP年均增長率爲9.4%,GDP從3624.1億元增加到209407億元;2006年,用官方匯率計算,我國是全球第四大經濟體,用購買力平價計算則是第二大經濟體。可以說,經過28年的發展,我國經濟已經實現了不可逆轉的歷史性再造,這種歷史性再造已使我國成爲全球經濟增長最快、經濟潛能最大和最具活力的地區之一,已被公認爲創造了“中國奇蹟”。二戰後,日本和亞洲“四小龍”都曾創造過經濟奇蹟。面對這樣的經濟成就,我們還要憂患什麼呢?這是必須提出和回答的問題。
我國在市場經濟體制還不夠完善的情況下經濟增長很快,並不能說明市場不夠完善也是經濟增長的原因,就好像我們不能從貝多芬是個傑出的音樂家,他又是個聾子,就總結出把人的耳朵弄聾有助於作出經典樂曲。在促進我國經濟增長的各要素中間,一個別國少有的強勁要素就是我國的勞動力要素髮揮了主要作用。不僅有大量年輕人,而且由於文化和歷史的原因,中國人特別吃苦耐勞,能夠忍受的勞動時間之長和勞動條件之艱,都遠超過其他國家。這個強勁的因素彌補了我們在市場體制發育不完善方面的缺陷,拉動了經濟增長。但這並不能掩蓋我們體制的不足,這就是經濟學家茅於軾先生說的,誰在阻礙中國人致富?
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的經濟增長主要依靠衆多廉價勞動力,爲世界其他國家和經濟體提供製造業和其他相關行業的服務,生產鞋、服裝、玩具、家用電器等。從國外轉移到我國來的生產技術含量並不高,即使是電腦生產,表面看來科技含量很高,但這些技術實際上已經非常標準化,成爲簡單生產,利潤率並不高,並且會越來越低。同時,我們要看到,這些年通過改革開放,的確使我國製造業的技術含量上升到了一個新臺階,同時,我國民營企業和國有企業的管理水平也上升到新的水平。這些轉變爲我國經濟增長走出以簡單的製造業來增加工作機會、提高收入的模式,創造了越來越好的條件和基礎。現在經濟形勢很好,如果我們不抓住機會,大力把改革推向深入;如果中國不在交易的執行框架、信息的提供框架、權力的制衡框架等方面作更進一步調整;如果對權力的制約沒有實質性進展,如果不能爲市場交易提供更可靠的法治架構和信息架構,當前的發展模式走下去就會暴露出問題。這些就是我們要憂患的。
首先,我們必須調整和完善交易的執行框架。分工與專業化是經濟發展、社會進步的必要條件。隨着分工與專業化的不斷深入,個人所做的事越來越細,而他需要滿足的慾望則越來越多,這就需要通過交易來解決。隨着交易規模的不斷擴大,經濟就不斷髮展。經濟學把個人在交易框架內的努力分爲兩種:一是生產性努力,意思就是個人通過努力增加生產,提高產品和服務的產出來增加個人收入,從而更好地滿足個人需求;二是分配性努力,意思就是在產出既定的條件下,個人努力提高分配既定收入的份額,從而提高收入,它得到的就是別人失去的。一個理想的交易框架,能夠最大程度限制分配性努力,而促進生產性努力,我們耳熟能詳的“做大蛋糕”就是這種意思。另外,一個理想的交易框架也可以用交易成本來評價。在經濟規模既定的條件下,交易成本越低,交易框架的質量就越高。
用這兩個指標來評價我國的交易框架,就可以很明顯地看出我們還存在很多問題。常見報端的拖欠農民工工資、壟斷行業的高價而服務質量低、行業不正之風、一些政府部門的行政不作爲、各種“跑部進錢”現象、公款吃喝、公車私用、上學難、就醫難、辦事拉關係等等,就是分配性努力和增加交易成本的典型現象。目前經濟形勢在一定程度上掩蓋了這些現象的危害性。因此,我們要抓住目前的有利時機,儘快調整和完善交易的執行框架。
其次,我們要儘快調整和完善信息的提供框架。市場經濟中的信息系統就像人體的神經系統一樣,如果它的功能出現了障礙,小則妨礙經濟的正常運行,大則使經濟系統崩潰。信息是一種特殊的資源,一旦擁有,就沒有人願意付錢給它的生產者,所以,信息的這種特性使它成爲一種準公共物品。市場中的信息可以分爲兩種:一是私人信息,它包括某種產品和服務的生產成本、原料來源、生產技術、定價的原則和銷售渠道等等,我們通常所說的商業祕密就屬於這個範疇;二是公共信息,它是市場中的有關本國和他國的宏觀經濟信息或其他信息,它包括世界的經濟形勢、一國的宏觀經濟形勢、某個行業的生產和需求狀況、基本的資源及其利用狀況、人口的數量和質量等等。生產信息需要巨大的投入,而由於它的準公共物品的特性,消費者很難爲它付費。因此,市場經濟要發展,政府必須在提供公共信息上有所作爲;另外,只要不危及國家安全,政府要及時公開自身的各種運行信息。
用爲市場提供公共信息來衡量我國市場經濟完善程度,我們的信息提供框架還存在很多問題。政令不暢、對外國市場瞭解不深入、國內經濟信息的失真、國內市場分割、股市投機的橫行等等都是公共信息提供缺失的典型表現。對於完善信息的提供框架,我們可以在兩方面着手,一是政府出資建設信息提供框架的基礎設施,如通信系統的建設;二是政府出資生產市場所需的公共信息。在目前的公共財力條件下,我們有能力在這方面大有作爲。
第三,我們要儘快調整和完善權力的制衡框架。這裏權力制衡包括三個方面的關係:一是政府與市場的關係。二是政府與公民的關係。三是市場參與者之間的關係。對於政府與市場的關係,經濟學早已證明,在沒有外部性的條件下,市場配置資源的效率是最高的,這時政府沒有必要,也不應該干涉市場;即使存在外部性,政府幹預市場也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還可能存在其他更合理的治理方式,具體選擇哪種方式取決於其交易成本的大小。按照這種邏輯,市場能夠解決的問題,政府一定不要干預,如此,政府的權力就被限制在最小的範圍內,權力制衡的成本就會降到最低,制衡的效果也很明顯。對於政府與公民的關係,一是要界定政府與公民所活動範圍,從產權經濟學的角度看,就是要清晰地界定政府的行動產權與公民的行動產權,這兩種產權在法律面前是平等的,只要它們在各自的、得到法律保護的行動產權內活動,任何力量都不能干涉它們的行爲;當然,政府和公民的行動產權會隨着經濟和社會的發展而變化,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建立法制社會。二是在界定政府與公民的行動產權時,公民必須有法律保護的權利和渠道來表達他們意見和建議,這樣形成的法律才能平衡各方的利益,這樣建立的法制社會纔會和諧,從而形成一個對權力有合理制衡的社會。對於市場參與者之間的關係,政府職責就是當好裁判,保證市場競爭的公平合理,使市場參與者各得其所。
目前,無論從哪層關係看,我們的權力制衡還存在很多問題。領導的獨斷專行、官員的腐敗、市場的壟斷等等都是權力制衡缺失的典型現象。現在宏觀經濟形勢很好,我們要抓住時機,儘快完善對權力的制衡。
總之,在經濟體制改革方面,我們要憂患的是交易的執行框架、信息的提供框架、權力所制衡框架的不完善。我們要抓住歷史機遇,儘快調整和完善這三個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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