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食品價格的大幅上漲,令城市中低收入人羣備感生活壓力
“原來中飯兩葷兩素,現在減少一隻葷菜。”上海虹口區居民徐雅卿說。
近來多種食品價格的大幅上漲,令中低收入人羣備感生活壓力。《瞭望》新聞週刊調查發現,城市居民生活已或多或少受到物價快速上漲的影響。接受採訪的專家指出,面對物價的快速上漲,政府應承擔更多公共責任。
有些人重回“節衣縮食”
退休多年的徐雅卿和老伴住在上海虹口區曲陽社區,過的是上海典型的退休工人生活:夫妻倆每月有2000元左右的退休工資,每月在看病、吃藥上花去不少錢,餘下的錢大多用來購買柴米油鹽等生活物品。
“現在我們炒菜放菜油,只能像用麻油一樣滴幾滴。”徐雅卿掰着指頭向本刊記者訴說日子的變化:“本來買一隻雞兩人一天吃完,現在要吃兩天”;“過去家裏常做紅燒肉,現在是炒個毛豆肉絲,加幾根肉絲添點葷味,買一斤豬腿瘦肉,要吃一個禮拜”;“門口早點攤的燒餅價格還是5毛一個,但是小了很多”;“原來每天早晚共喝兩杯牛奶,現在只喝一杯,晚上不喝了”;“經常早起去超市門口排隊,以便能買到當天限量的促銷貨,或是晚上晚點去,買超市的處理貨”……
這一切都源於近期物價的上漲。善過日子的徐雅卿對此一清二楚:去年年底,5升裝的魯花花生油是60多元一桶,現在要賣到近110元;幾個月前,豬後腿的瘦肉是8元多一斤,現在漲到15元,夾心五花肉則要17元多;買5個辣椒,原來只要幾毛錢,現在要兩元。“爲了省錢,只好少吃點。”徐雅卿的愛人老王現在每天早上和鄰居晨練時湊在一快兒,常常談論:“衣服貴了,我們可以不買來穿,但食品再貴,也得買來吃。這物價躥升得這麼快,到底怎麼辦?”
家住上海閔行區莘城苑的戴俊平,孩子出生剛8個月。物價雖然上漲,但人不能減少“食量”。這讓他肩頭重擔驟增。“每個月奶粉多出40多元,雞蛋多出20多元,肉多出50多元……”他說,現在一家三口每月開銷比漲價前多出400多元錢,將近他月工資的1/10。
戴俊平是上海一家食品生產企業的銷售經理,妻子在一家公司做文祕,兩人的收入“夠得上中產階級的生活”。最近一段時間物價上漲,使他上班“打的次數都少了很多”。他說:“工資、獎金的上漲一直落後於房價、物價的上漲,坦白說,我對我們擁有的收入、財產等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這幾天,上海滬南公路的農產品批發中心,每天清早都會有許多不做生意的普通居民前來“團購”。一位居民算了筆賬:以豬前腿夾心肉爲例,每公斤在26元左右,一些品牌肉更貴。但直接去批發中心,25公斤一箱“二號肉”的批發價是395元,一公斤不到16元,能省去10元。買一箱凍肉,每個人分五六斤,就夠吃一星期了。批發中心肉禽部負責人說,以前過來買整箱肉的都是酒店和食堂的客戶,最近增加了很多結伴而來的普通居民。
一條“漲價”的曲線逐漸攀高,許多接受採訪的上海市民表示,這一輪漲價雖然對他們的生活並沒有產生“傷筋動骨”的影響,但是很多人在心底裏都有一種擔憂,擔心通貨膨脹的日子又要來了。此外,“工資的上漲速度遠遠跟不上物價的漲速”。
成本推進型價格上漲
上海社科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權衡指出,此次價格上漲市民之所以特別敏感,主要是漲價的商品都是與生活密切相關的食品,而不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物價上漲與通貨膨脹不能簡單地劃等號。”權衡說,通貨膨脹在經濟學上的嚴格定義是總的物價水平持續地大幅度上漲。產生通貨膨脹的原因多種多樣,通常有需求拉動型、成本推進型,也有兩種因素共同造成的價格上漲。
權衡分析,從此次物價上漲的原因看,並非需求增加引起。事實上,食品需求彈性比較小,例如肉、蛋、禽屬於生活必需品,需求相對比較穩定,不會因爲價格高低而影響消費。
而與肉、蛋、禽相關的農副產品價格上漲,直接影響到此次物價上漲。像飼料漲價影響到豬肉價格上升,農用生產資料漲價影響糧食價格上升。我國長期以來很多資源要素價格偏低,包括勞動力成本、農副產品價格都非常低,隨着市場供求關係的變化,資源要素價格會重新估價,逐漸上升。從這一點來講,必然會引起成本推進型物價上漲。
上海社科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劉熀鬆認爲,這一輪物價上漲,主要原因一是去年生豬量供大於求,導致豬肉大幅跌價,今年的生豬存欄量大減,導致供不應求;其次是國際油價的上漲使生物替代型能源的需求增加,玉米等原料價格上漲,豬的飼料價格也隨之走高。
“實際上,以豬肉爲龍頭的農副產品價格上漲,既符合提高農民收入的要求,也符合經濟規律自身發展的要求。長期以來我國的農副產品價格很低,城鎮人口的工資增加了,而農民的收入增加相對較慢。因此,調整農副產品價格有其合理性。”劉熀鬆說。
權衡認爲,對政府來說,宏觀調控的對象不應是對生活必需品價格的壓低,而是要想辦法提高中低收入者的收入,收入增長指數要高於物價上漲指數。我國以往收入增長速度一直低於價格上漲速度,勞動力工資收入在GDP中的份額,在世界主要國家中是非常低的,“政府不要去幹預市場價格,而要解決收入增長問題,提高中低收入人羣的收入水平,確保收入增長的指數高於價格上漲的指數”。
政府應承擔“託底”責任
家住上海廣中支路的居民尤金寶發現,在糧油價格波動的同時,政府的補貼力度也相應在加大。從今年第一季度起,尤金寶一家每月享受的“幫困糧油補貼”額度,已經從40元提高到45元。“雖然只增加了5元錢,但對我們的生活是一種幫助,這說明政府沒有忘記關心我們。”尤金寶說,目前他和妻子雙雙下崗在家,從2004年起,他們11歲的兒子每月開始領取政府提供的“幫困糧油補貼”。
據上海市民政局介紹,從1995年7月起,上海對享受最低生活保障的70歲以上老人、父母重殘或失業、16歲以下少年兒童等7類人員,實行“幫困糧油補貼”。從今年初起,糧油價格有部分波動,從第一季度起,上海對幫困糧油的折算價格作出調整,增加了5元的補貼額度。據介紹,今後上海調整低保標準時,將把糧油波動因素一併考慮在調整範圍之中。
針對當前價格總水平上漲較快、市場價格行爲不規範等問題,國家發改委近日緊急下發通知,要求各地嚴格控制政府提價措施的出臺,要審慎採取價格干預措施,一般商品價格均應由市場調節,正常情況下政府不應直接干預。不過同時引人關注的是,近期國務院發佈《關於促進生豬生產發展穩定市場供應的意見》,要求各地採取適當措施提高低保標準,發放臨時補貼等措施,確保中低收入居民生活水平不降低。《意見》還要求保障大中專院校食堂肉類供應,採取定點直供、適當補貼等措施,穩定學生食堂飯菜供應,對家庭經濟困難的學生提供必要的補助。
劉熀鬆認爲,物價大幅上漲,對農村無地、不事飼養的農民以及城市中低收入人羣還是有一定衝擊的,這也是政府應該發揮作用的地方。“政府應該採用財政轉移支付的行政手段,加強對他們的補貼,保證他們的最低生活水平不下降”。
他還建議,我國應建立重大農副產品的儲備制度。“在國外,農副產品實行保護價收購政策,如果糧食價格跌落,政府就以高於市場價收購,將糧食儲備起來,等到市場供不應求時,政府再賣出,以此來保護農民的利益”。我國政府在調控時既要考慮到保護農民利益,提高農副產品價格以增加農民收入,又要考慮物價上漲帶來城市中低收入者購買力下降,採取措施增加中低收入者收入。
“要求政府不能過度干預市場,並不是說政府應該毫無作爲。”上海大學社會學教授顧駿認爲,物價快速、大幅上漲,不僅影響到低收入羣體的基本生活,也給中等收入人羣帶來一種“擔憂感”,“這個時候,政府更應及時承擔起公共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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