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麗終於笑了
媽媽常輕揉小麗受傷的左手,幫助恢復功能。
在媽媽的攙扶下,小麗慢慢走過病房長廊。
故事導讀
6月8日,墊江新民鎮15歲少女小麗(化名)被鄰居苟維福騙至深山一廢棄小煤窯深處,遭到了強暴。歹徒怕罪行暴露,將其反手捆著埋在亂石堆中六天七夜。
法醫對小麗進行了傷勢鑒定——較明顯和嚴重傷達22處之多,左眼眼球及周邊組織壞死被摘除。
經過治療,現在,小麗終於能下地行走。
但恐懼並未消失,小麗依然怕黑,要抹去心靈上的傷害,需要時間和愛。
近況
首次下地行走
昨天清晨7時許,西南醫院整形美容外科醫院,小麗的病房裡。
『我要回家,嗚……』3歲的小為(化名)一邊哭一邊拉著媽媽往病房外走。正忙著收髒衣服的媽媽不理他,小為又轉身去拉病床上的姐姐小麗。
弟弟拉扯下,小麗左手的傷口一陣鑽心疼痛,她輕輕地痛苦呻吟一下。
『啪』一聲,媽媽一巴掌打在小為屁股上。『哇——』小為哭得更厲害了,發橫似撲在媽媽身上,鼻涕眼淚橫流,兩只小腳在地上亂蹬。
劉玉梅木訥地坐在床邊椅子上,任兒子哭叫。剛纔,護士又來說:『把你兒子弄回去吧,吵得其他病人休息不好。』
『我能把他弄到哪去?』劉玉梅無奈地對記者說。看著床上的女兒和發橫的兒子,她眼淚流下來。
小麗同樣木訥地坐著。看到媽媽哭,她也流淚了。
母女倆就這樣,流著淚,任病友怎麼勸,依舊只有淚水。小為則大聲哭著。
當記者用一袋果凍將小為哄住後,劉玉梅投來感激的目光:『小為太調皮。家裡還有很多事,他爸是個慢動作,帶不住。我,我真不知能橕到什麼時候。』
到昨天,小麗已在醫院呆了51天。一周前,她從眼科病房轉到這裡,等待植皮手術——她左臉頰上那塊小孩巴掌大的創傷必須植皮。
劉玉梅是7月31日從家中趕到醫院的。『小麗打電話說爸爸無法照顧她。我連夜趕來,將她爸爸替換回家。』原來,小麗來月經了。她說,看到媽媽給自己換衛生巾,雙手弄得血淋淋的,她發誓今後好好孝敬父母。她痛恨苟維福毀了她一生。
本月4日,是讓劉玉梅和小麗值得高興的日子,這天,小麗居然起床下地行走了。
這是小麗出事後第一次下地,也是第一次走出病房。當她在病房走了兩步後,醫生建議她多鍛煉,多出去走走,但她死活不願意。
晚上10時許,路上行人漸稀少,她纔同意出去。在樓下花壇邊坐了不到10分鍾,小麗又吵著回病房。
欣慰
出事後首次笑了
小麗說,她怕見人。
自出事後,小麗也沒有照過鏡子,她害怕。
她說,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傷,空洞的、填滿紗布的左眼眶和凹凸的左臉頰,傷口一直拉到左邊鼻翼旁,扯得嘴都歪在一邊;左右兩邊腮部各有一道長長的、縫合後的傷口;頭部有3處結痂的地方,也許再也不能長出頭發……沒事時,小麗就數自己身上的傷口,數這些傷口縫合了多少針。『120多針。』她不知數了多少次。
劉玉梅說:『她敏感得很,那天,隔壁病房有人在說一個男子被毀容。她聽見了,以為在說她,眼淚馬上就下來了。』
『妹妹,怕什麼,勇敢些,你還要上大學呢。』昨天上午,同病房一姐姐不停安慰小麗。這個姓鄒的姐姐19歲,5歲時被歹徒用硫酸毀容,面目全非,但她仍堅強地學習和生活,2005年還考上了大學,這是她到西南醫院來做第6次植皮術。
小麗躺在床上,長時間側臉看著鄒姐姐裹滿紗布的臉,聽著鄒姐姐嘴裡含糊不清的話。
『姐姐,植皮痛嗎?』小麗知道自己過幾天也會接受植皮術。
『不痛,你看,我都沒叫一聲痛。』鄒姐姐說。
小麗終於答應鄒姐姐,每天晚上退涼後,會讓媽媽扶著到外面走走。
『姐姐乖了,不用我用竹片攆了。』小為邊笑邊將手裡的小竹片放下——這是媽媽找來專門對付他的,他原本打算每天用這竹塊攆姐姐出門散步。
看到天真的弟弟,小麗竟不由笑了。
這是小麗出事後第一次笑。
恐懼
害怕黑暗和上廁所
自被解救後,小麗就怕天黑,黑暗讓她沒安全感。這最讓劉玉梅心疼。
『她以前不這樣。』劉玉梅說,入院後,小麗就幾乎沒在晚上睡過覺。天色稍暗,她就要開燈。就算亮著燈,也不敢閉眼入睡:『有幾次,她太困睡著了,不一會就被噩夢驚醒,嘴裡反復叫著「繩子又來了,不要打了,痛」。』
為不影響其他病友休息,爸爸給小麗買了個臺燈。晚上,別人入睡時,她就打開臺燈,一個人數身上的傷口。
『我怕,天一黑我就怕。』小麗說,她總覺黑暗中有壞人,隨時會向她撲來。『她用繩子捆住我,將我埋在亂石堆裡,煤窯裡只有黑夜,我怕……』黑暗帶給小麗恐懼。隨著恐懼的加深,她渾身開始不停發抖。
靜謐的夜晚,成了小麗最難熬的時段。白天,纔是她睡覺的時間。只有白天,她纔敢放心睡覺。
醫院有專門的陪伴床,只半米寬。每晚,劉玉梅將兒子安頓在陪伴床上,自己斜躺著蜷縮在一邊陪女兒,實在堅持不住了纔入睡。早上6點過,她就得起來,將安置在病房中間的陪伴床收好,然後到食堂打早飯,給兒子洗漱。
上廁所成了小麗另一種恐懼。自從可下地行走,不用媽媽用盆子在床上接大小便後,小麗就盡量忍著不上廁所——病房裡沒廁所,廁所在病房走廊另一頭,二十多米遠,還要轉個彎。彎道後,人就少了。小麗說,偏僻了,人少了,她就怕。
劉玉梅反復安慰她,說醫院裡是安全的,小麗還是怕。特別是晚上,走廊盡頭的路燈壞了好幾盞,光線不好,廁所裡光線更暗。
媽媽總是陪同小麗上廁所,即便媽媽拉著她的手陪她解手,小麗仍不放心,她對記者說:『苟維福來了,媽媽打不贏他。』
看到女兒驚恐的模樣,劉玉梅不知怎麼辦。
小麗上廁所也不方便——左臂至今不能動,手指不能彎曲,一碰就痛。醫生說手臂被捆綁過久,神經受了傷。為了這條手臂,小麗每天都要打針。312.5元一針的藥,打了二十多天,起色不大。
小麗強忍著,以減少上廁所的次數。
打算
傷好後到東北去
昨天中午,劉玉梅像往常一樣,到醫院食堂打飯。5.5元買了份盒飯,兩葷兩素,劉玉梅打了女兒最喜歡吃的胡蘿卜和藕。
這份盒飯就是母子三人的午餐。『小麗吃不了多少,我多裝了些飯,這點菜夠了。』
劉玉梅將肉絲全挑出來,放到兩個孩子碗裡。
『媽,我還要吃肉。』小為敲著只剩白米飯的碗嚷。劉玉梅瞪他一眼:『沒了。』小為撅著嘴,又要哭的樣子。
『這,你吃。』小麗顫抖著將自己碗中的肉絲舀到弟弟碗中——她右手的傷還沒有痊愈,勉強握得住勺子。
有肉吃,小為笑了。
『小麗從眼科病房轉到這裡之前,很多好心人來看她,給她捐錢,有20多萬元,但現在醫藥費已花了十多萬,小麗還要做幾次大手術。』
『媽媽,我們好久回家?』小為又嚷起來。劉玉梅沒有說話。
小麗告訴記者,傷好後,她不想回墊江,要到東北?姨家去:『那裡,沒人知道我的過去。』她已決定在一個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至於怎麼生活,小麗也茫然,只說要想辦法養活自己。
劉玉梅很欣慰,至少,女兒已不再絕望。之前,小麗曾想過自殺,但最近情緒明顯好多了。
小麗床頭放著一本書——《總有一種愛讓我們感動》,這是個好心人送她的。書的前言裡有這麼一句話:『即使身邊所有的事物都已毀滅,只要還有愛,一切便仍有希望……』小麗說,她喜歡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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