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看着報紙上刊登的胡書記來自己家裏慰問的照片,心中充滿了溫暖和感動
2008年元旦前夕,胡錦濤總書記來到天津市河東區廉租房小區彩麗園,走進4號樓高會來的家。
總書記的到來讓高會來激動萬分,但更激動的是他的妻子及秀芬。爲什麼呢?及秀芬說這些年來由於家裏一直比較貧困,親戚、朋友已很少登門,所以她對“窮怕親戚富怕賊”這句老話體會極深。在及秀芬的記憶裏,這些年上她家來的最多的是區街領導及各級民政幹部,年節假日問寒問暖,遇到困難全力幫助,所以她倍感黨和政府給予貧困家庭的溫暖。然而,她還是沒有想到胡總書記會到她家來,更沒想到總書記對他們像親人一樣,目光裏含着無限關懷,話語裏帶着體貼真誠。這些天及秀芬的心裏總是熱乎乎的,想的特別多,一段段往事不禁歷歷在目……
●編者感想
在這個寒冷的冬天,胡錦濤總書記走進了高會來和及秀芬的家,給這個貧困家庭帶來了溫暖。總書記的親民愛民之情令我們感動,也令我們振奮。於是我們的記者再一次走入了高會來的家,想看看他們的生活現狀,也想同他們再聊聊,聽聽他們的心裏話。
前去採訪的記者回來時,我們迫不及待地向她問起了我們關心的每一個問題。她把剛剛聽來的故事詳細地講給我們聽。俗話說“貧賤夫妻百事哀”,貧困讓高會來和及秀芬經歷了太多的窘迫和煩惱,他們的生活之艱難是未曾身臨其境的人想不到的。現在,高會來一家終於住進了政府提供的廉租房,有了一個在他們看來已經是相當不錯的新家了,這是令人欣慰的。然而這個家依然面臨着一時難以克服的困難,要渡過眼前的困難仍然需要社會的關心和幫助。我們將他們的故事講給讀者朋友,讓讀者分享他們的喜悅,也瞭解他們的困難。更希望廣大讀者朋友和我們一起爲高會來一家以及同他們有着相同處境的貧困家庭盡一份愛心,做一點事情。
我們的社會還有一些低收入羣衆,我們的身邊還有一些爲生計發愁的人。關心和幫助這些人渡過難關,改善生活境況是一種社會責任,需要大家共同參與。春節即將到了,生活頻道將陸續採訪一些貧困家庭的故事,我們真情邀請讀者朋友和我們一起走近這些家庭,儘自己的所能幫助他們。
高會來雖然視力很差,但他的內心非常明亮
在窗明几淨的廉租房裏迎接新年
●成家沒有家
1979年,我跟高會來結婚了。我們沒有媒人也不是自由戀愛,因爲我母親與他母親是親姐妹,雖然他是我姨領養的,但畢竟也是表哥,我們從小就認識還沒少在一起玩。不過儘管如此,那時從沒想過有一天我們倆會成爲夫妻,更沒想過婚後的日子那麼難。
撮合我們倆的是我的父親。記得那天父親把我叫到屋裏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都24(歲)了,該結婚了。這事我跟你媽商量過了,會來人不錯,他也有那個意思。再說你是泊鎮的農村丫頭,人家會來是天津的正式職工,我看哪哪都配得上你,你就嫁他吧!”父親還說,“雖然現在他家條件差點,但你姨父說要是和會來結了婚,你就可以在他退休後頂替進廠,多好的事?!”從父親的話語和神態裏,我知道他不是跟我商量,而是讓我聽話服從。沒等我說什麼,他已起身走了,給我留了個不容置疑的背影。父親的這番話讓我好幾夜沒睡着,翻來覆去地想,會來人是不錯,老實厚道,可是他家連間房都沒有,婚到哪結去呀?再說,萬一頂替姨父進廠的事不成,他一個月三十幾塊錢的工資夠養家的嗎?看我還猶豫,母親也來做工作,她說你姨家的條件是不好,全家9平方米的房子一間屋半間炕,城市裏的姑娘肯定不會跟會來。他娶不上媳婦,你姨還就得急死。我知道你是個心眼好的孩子,疼你姨也疼你表哥,嫁就嫁吧。只要會來對你好就行,房子將來肯定會有的。就這樣,我在心裏裝着希望,從泊鎮匆匆趕到天津跟會來把結婚證領了。
人們說結婚就是成家,成家就得有家,可是我結婚了卻沒有自己的家。一張結婚證讓我跟姨和姨父的關係又多了一層,外甥女變成了兒媳婦。我知道外甥女跟姨、姨父睡一牀不會有人說三道四,如果兒媳跟婆婆、公公睡一牀就不合適了。所以,我跟會來商量要不就先到泊鎮結婚吧,好歹農村有房住,不至於兩代人擠一個炕。會來說:“行!我跟單位請婚假,跟你到泊鎮度蜜月。”說實話,我知道會來家經濟條件不好,也沒苛求他置辦什麼。可是,也沒想到他到泊鎮來結婚,就帶來一套粗布做的被褥,而且結婚裏外裏一共花了17塊錢。那天我淚汪汪的,母親說:“去去吧,用不着委屈,人好比嘛都強。”
真的人好比嘛都強嗎?後來我知道了,這話對也不對。當生活有基本保證的時候,的確人好比嘛都強。但是,如果連起碼的生活條件都不具備的時候,人好比嘛都強就是句空話。那些年當我有了女兒,全家老少三代仍住在紅橋區新馬路德勝東里那一間屋半間炕的時候,當冬天夜裏外面颳大風屋裏小風涼,夏天外面下大雨屋裏下小雨的時候,我腦子裏哪還顧得上想什麼人好不好的,成天到晚我想的最多的就一個字:房!我不停地問自己也問會來:什麼時候我們能有房住?!他的回答永遠是長吁短嘆。說實話,那些年我們吵架大多都是因爲房子,而且即使不因爲房子吵的架,最後也得歸到房子上。比如,只能擱在地上的鍋盆碗罐,常常被會來和我或孩子不留神踢了,這時婆婆就不高興,因爲傢什本來就少,踢壞了還得花錢買。老人一嘟囔我再說兩句,幾個回合過來家裏就炸了營,老人生氣孩子哭鬧,會來脾氣不好,火上澆油地再順手摔點嘛,把我逼急了肯定逮嘛說嘛:這哪像人住的地兒,還不如一個窩,誰家都比咱強。因爲每天吵不完的架,總也看不到一點希望,我無數次想過離婚。如果不是因爲女兒,想法恐怕早成事實了。
●有家不像家
我記得會來沒下崗那些年,我頂多抱怨成家沒有家,日子好歹過得去,再加上公公沒去世,退休金多少能貼補一些。可是1997年,會來所在單位解體,他下崗了,公公也去世了,家裏的經濟來源一下全斷了。我急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會來的脾氣也越來越大,而且一發脾氣就摔家裏東西。有一次,他從外面回來心裏不痛快,進門拿起棍子把家裏的三個燈泡砸了,一邊砸一邊說:“這日子有嘛可過的,死了比這活受強!”還有一次是他在單位遇到不順心的事,回到家就把我藏在櫃子裏的50塊錢掏出來了,說怪煩的買菸抽。我急了:“這50塊錢是家裏小半個月的菜錢,你抽了煙我們就得扎脖子。奶奶跟我說好幾次了,想吃一回燉肉,我掂量再三怕這個月過不去,拿出來幾次沒敢買。”“少廢話,今兒你讓不讓拿我都拿,誰攔着我跟誰急。”我撲過去搶沒搶着,他火更大了,最後還跟我動了手,臨出家門時他扔下一句話:我花完這50塊錢就死去,你們誰也甭找我。他摔門走了,我在屋裏一邊哭一邊喊:“你嚇唬誰呢?日子你不過了,我還不想過呢,這個家像家嗎?你愛哪去哪去!”之後,我氣得癱坐在炕上,女兒坐在一旁一個勁地哭。見我情緒穩定了一些,女兒求我說:“媽,找找我爸去吧,他萬一有什麼想不開的,咱家不就更完了嗎。”這時我擡頭看了一眼桌上的表,快夜裏12點了,還沒會來的人影,心裏不由得慌了起來。什麼也不顧地衝出了家門,到他同事家找,到鄰居家找都沒有,這時有人提醒我,到他單位看看,我拔腿就走,果然,他正瞪着兩眼在單位的一間屋子裏喘粗氣呢。第二天他回家來了,進了門就把那50塊錢還給了我……
我一直以爲會來到家踢盆摔碗是故意的,衝他喊跟他打,就沒想到導致他這樣的原因是他的眼睛出了毛病,根本看不清家裏桌上、地上哪有東西。發現他眼睛出了毛病,是那天他自己撞到了牆上,我既生氣又心疼地問他:“你的眼睛是不是不管用了?這麼大一堵牆你看不見?”
“……”
會來半天沒說話,痛苦地低下了頭。頓時,一種不祥的感覺在我的心頭一閃:難道他眼睛真出問題了嗎?我把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擱常人肯定有反應,可會來卻像沒看見一樣,眼睛眨都不眨。我急了,問他是不是眼睛看不清,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嗯”了一聲。這時我才知道,會來過去經常在單位用電焊修貨架或鐵腿的桌椅板凳什麼的,他說這樣做是爲多學一門技術,卻不知電焊時得戴上防護眼鏡,那時他電焊時就用眼睛直對着焊點幹活,幹完了眼疼就忍兩天,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後來他覺出眼睛看東西越來越不清楚,心裏有些害怕想到醫院看看,可轉念一想看病得花錢,家裏哪有看病的錢呢?忍吧!總不至於失明吧,他就這樣懷着僥倖心理一忍再忍。
我帶他來到眼科醫院檢查,醫生說他的視神經已經萎縮了,萎縮跟嚴重灼傷有關。我問大夫還能不能治,換個晶體行不行?大夫說,病人不是晶體的事,視神經萎縮沒什麼好辦法治,只能儘量維持不萎縮或慢萎縮。聽完大夫的話,我心裏涼了一半。儘管會來一個勁地安慰我,說他還能幹活,可我知道他的視力已經相當糟糕了,他怎麼能幹活?能幹什麼活?這時我意識到這個家要靠我來支撐了。
怎麼支撐?我冥思苦想了好幾天,掂量自己能幹什麼。我知道重活自己已幹不了了,因爲我做過子宮切除手術,還做過乳腺增生切除手術,那時我在一個單位做合同工,乾的是給電機繞銅絲和打包的活,手術後沒多久就去上班,由於用力過度刀口繃裂了,當時醫生囑咐說千萬不能再幹重體力活了。賣菜吧,雖然利薄但本小,每天辛苦一點好歹能掙個十塊八塊。說幹就幹,我買了一輛舊三輪車,每天夜裏兩三點就到批發市場躉菜,然後拉到家門口賣。原來我不想讓會來跟我一塊上菜,他身體不好。可有一次我騎到西站前的大豐橋上,突然被一個男人抱住,我嚇壞了,高喊救命,把那男人嚇跑了。從那以後我就讓會來天天跟着我去上菜,他坐在三輪車裏我蹬車,我心裏踏實,我想甭管會來眼睛看得見看不見,甭管他有沒有勁,有他這個男人符號也能鎮唬一氣。果然,自打會來跟着以後,我再也沒遇到什麼危險的事。
●擔心失去家
家還是那個家,房還是那間房,日子不知不覺就過了二十多年,心也不知不覺地融進了這個家這間房,有時想想還覺得挺溫暖挺踏實的。誰知到了2006年9月,一張薄薄的拆遷通告又壓得我連續幾天幾夜睡不着。連裏帶外掐着手指頭算,我家房子不夠10平方米。10平方米能給多少錢?我逢人就問,還跑到拆遷辦諮詢,人家告訴我按政策頂多給6萬元。
回到家,我一屁股坐到炕上,話未出口淚先流,跟會來說:“完了!過去還嫌住的房子不好,這回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了。”“先別哭,我想政府肯定不會讓咱沒房住。這些年國家再三強調要妥善解決拆遷戶的困難,而且現在的政策也越來越好。沉住氣,我想沒問題。”沒想到這回會來比我想得開比我信心足,他一這樣我的心情也跟着輕鬆了一些。事實證明,會來的推測是對的,很快拆遷辦的領導就到我們家來了,告訴我們國家有政策,凡在規定範圍內的特困家庭,政府將提供廉租房。“有我們家嗎?”我不安地問。
“沒有我們還來幹嘛,別擔心,拆遷只能讓你們這些有困難的家庭住的更好。準備搬家吧,早搬政府還有1萬元的獎勵。”
拆遷辦的同志走了以後,我的眼淚忍不住地往外流,會來走過來拍拍我肩膀,笑話我說:“擔心沒房住你哭,現在知道有房住了你還哭,你們這些老孃們兒心裏嘛也裝不下,嘛大事也幹不了。”“得啦,我不信你就沒擔心過?你就有那麼大的把握咱能得到照顧?”我抹了一把淚,不服氣地反問他。他沒接茬兒,我再仔細看他也抹淚了,他一字一句跟我說,咱家如果沒有各級政府的關心照顧,一天也過不下去。會來說的沒錯,1997年時會來單位解體了,他們這些職工歸街道拿了兩年的失業救濟金,後來就沒有了。家裏斷了經濟來源,我白天賣菜晚上糊紙盒也掙不夠家裏的開銷,那年女兒的中考成績本來可以上高中,我卻讓她上了中專,目的就是希望她早上班早掙錢。爲這我姐姐好一頓數落我,說我耽誤了孩子的前程。可這也是我無奈的選擇呀,懂事的女兒沒抱怨,一年後再讀高中又參加了南開大學的高自考。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街裏幹部主動找上門來,問我辦沒辦“低保”。當聽我說不知道一直沒辦時,他們立即爲我們家辦理了每月600多元的低保手續。接着,當街裏幹部們得知會來有殘疾協會發的二級盲殘證時,又給他辦理了每月100元的補助手續。
政府這麼關心我們這些貧困家庭,咱也不能嘛也不幹。問清了拆遷政策後,我跟會來商量儘早搬遷,雖然早一個月搬遷我們家就得多租一個月的房子住,可我還是覺得面對政府的關懷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這一點,就算是起個帶頭作用吧。會來支持我的想法,而且我們家的東西也極少,除了兩個箱子一臺電視、洗衣機和零零碎碎的傢什外,沒什麼可搬的。所以,我們在拆遷片裏是最早騰空的家庭之一。
●終於有了新家
去年初的一天,拆遷辦的同志通知我去辦理廉租房的抽籤手續,我知道這是政府公平分房的一個辦法,誰抽到哪的房子哪層的房子誰就可以享受這處住房。周圍鄰居聽到信兒後,有羨慕我的有替我高興的,他們說這是多好的事啊,這回秀芬你可美了,盼了多少年住好房子了,這回終於圓夢了吧。
此時此刻房子有了,我心裏卻又有了另外的盤算,我盤算的是雖然我們老少三代,上有90歲的老婆婆,下有二十多歲的女兒,丈夫下崗,我和婆婆沒有工作,女兒正在上大學,按政策百分之百可以從偏單籤裏抽,可是如果住了偏單,最少也得四五十平方米,按廉租房的租金每平方米1元,我也得交幾十元的租金,如果小區有物業費每月還是一筆錢。如果我租獨單,每月就能省一半費用。我把想法跟拆遷辦的同志說了,他們勸我一是政策不允許,二是政府提供了那麼好的機會放棄了太可惜了。我一想也對,立即跑去抽籤,一抽抽到了彩麗園的一個偏單。
去看房那天,女兒美滋滋地跟我說,媽,彩麗園多好聽的名字。到了彩麗園一看,小區房子比小區名字還讓女兒高興,她仔仔細細地圍着屋子轉,跟我說了好幾回:媽,如果沒有向貧困家庭提供的廉租政策,咱家再過兩輩子也住不上這樣的好房子呀。女兒高興,會來更高興,現在他的視力已經很弱了,可他一進屋就說,這屋亮堂,住上這樣的房子這輩子我知足了。
我知道住在廉租房的家庭,許多戶不裝修,因爲政策規定我們只是租住不是擁有。但女兒對我和她爸說,別人裝修不裝修是別人的事,咱家無論如何得把地面鋪上白瓷磚,衛生間和廚房也要貼瓷磚。她說我想讓咱家漂亮整潔,讓咱家和別人家一樣充滿溫馨。我笑了,同意女兒的意見,我說政府不是對及時搬遷的家庭獎勵了1萬元嗎,除去咱租房用掉的幾千元,剩下的錢咱買瓷磚裝修……
說來也怪,自打去年二月搬到彩麗園,我和會來沒拌過一回嘴、沒吵過一回架,他整天樂呵呵的,還幫我幹家務,我覺得他像變了一個人。我也從心裏高興,有時覺着像是在做夢,有時心裏說自己運氣真好,要不怎麼總書記也到我們家來了呢?他也覺得我跟過去不一樣了。其實,想來想去他和我的變化,說到底還不是因爲房子的變化,因爲我們終於有了一個舒適而溫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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