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說得好:“字如一個人的門面”,說來慚愧,打小寫字到現在,我的這個“門面”始終沒有裝點好,總在關鍵時刻露怯。因而每次出乖露醜之後,我總暗地裏發誓,今後一定勤學苦練,說什麼也要把這勞什子練好,省得丟人現眼。還曾找來一大堆名家鋼筆書法字帖臨摹,只可惜我這人一向意志薄弱,經不住氣餒的誘惑,從來都是一番咬牙切齒、痛定思痛之後,很快就習而相忘、消弭於無形,又一次“只能自己原諒自己”了。當然,這已是老早以前的事了,現在是連窮恨也懶得發了,之於發狠練書法的記憶,只記得當初有一個姓龐的書法家特別火,其他終歸“心得全無”。
於是,繼續露怯,繼續開脫原諒自己。而這開脫原諒的理由,也是有“變遷”的。比如,上大學那會兒,因爲忝爲文化人,所以被村裏人高看,寒暑假時遇到婚喪嫁娶之事,每每有老鄉託我寫婚聯、輓聯之類,我都以在校沒學過毛筆書法爲由推託。老鄉聞後雖悻悻而退,也不好多說什麼。可是,假如不幸遇到代寫書信之事,就說什麼也推託不得了,只好硬着頭皮“描龍畫鳳”地寫將起來。及至老鄉們終於見識了我的“墨寶”,終於明白我先前的推託壓根兒不是謙虛和“敬惜字紙”,也就不再聽到“架子大”的傳言,而是“啥破大學生”的評語。每當這時我就用“孔夫子不嫌字醜”撫慰我那顆受傷的心靈,全然不顧這句話本是書家的謙遜之語。而現在,拜電腦打字技術普及之所賜,我雖未練得敲字如飛,倒也告別了“刀耕火種”般的寫字生涯。說實在的,這對我真是一大解脫,畢竟那不堪回首的現眼時刻少多了。然而,尷尬還是有,比如,遇到一定要本人簽字才成的當口兒,醜還得露,洋相還得出。而這時不用自我安慰,也有人半是譏諷半是安慰地說一句:久不寫字,手都生了!難怪,難怪。這話聽來雖說戲謔,我也權當禮拜天過了。
然而,儘管我的字上不得檯面常引爲恨事,卻絲毫不影響我對那些將方塊字寫出藝術和美感的人,投去深深的敬意和豔羨。因此,當我聽聞“我國將推出針對大中小學的學生漢字書寫等級標準,規範漢字書寫”的消息後,很是歡欣鼓舞了一番。不爲別的,就因爲當前有我這種尷尬的人越來越多,耳聞目睹的“提筆忘字”“胡亂塗鴉”的“書寫危機”決不是危言聳聽,更不用說大中小學的學生的書寫水平聽說較之我輩大有“一蟹不如一蟹”之勢了。
然而,歡欣過後,轉念又想,這個“漢字書寫等級標準”到底是個啥東東?書法藝術形式多樣,可謂仁者見仁,這“標準”該不會規範得過於呆板,從而抹殺了書法藝術審美的個性吧?而“標準”然後還有“等級”,會不會也如某些已有的“等級評判”一樣,陷入“考級”的泥淖,成爲某些人、某個部門謀利的工具呢?
好在,該消息是源自教育部的新聞通氣會,且是“將推出”。既然是“通氣會”,說明還只是“吹吹風”;既然是“將推出”,說明“標準”和“等級”尚在制定階段。既然是“吹吹風”,就會有“聽聽風”,也即聽聽專家和公衆的意見,就有可能及時修正不足和堵住隱患,不會貿然強行推出吧。(宋學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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