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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地震發生的那一刻起,地震災區就成了中國軍人的特殊戰場。
——軍隊、武警,投入兵力13.4萬;
——民兵預備役,出動人員7.5萬;
——出動各型飛機4549架次,車輛32.6萬臺次。
在川西北,在隴南、陝南,在地球的斷裂帶上,人民子弟兵用血肉之軀輕撫著大地的裂痕,用生命上演了一幕幕『生死突擊』。
那飄動在一處處廢墟上的迷彩,描繪著生命的色彩;那躍動在一條條山路上的軍徽、警徽,閃耀著希望的光芒。
本色
這個故事,真實得甚至讓人懷疑它過於『巧合』。
5月16日10時,濟南軍區『鐵軍』273名官兵在政委劉法峰的帶領下,對震後的都江堰市區進行拉網式搜救。當排查至已是一片廢墟的石游街居民區時,探測儀顯示:一幢兩層樓上有微弱生命。
上樓搜救,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劉法峰大聲問官兵:『是獨生子女的請舉手。』
273名官兵無一舉手。
『共產黨員的請舉手。』
官兵們齊刷刷地舉起了右手。誰都知道,這時候的回答意味著什麼。
廢墟上,火紅的黨旗分外耀眼;餘震中,鏗鏘的誓言格外響亮。
大地撕裂時,武警某師參謀長王毅正在阿壩州首府馬爾康執行任務。
『立即向汶川震中災區開進救援!』王毅帶領600名官兵向汶川急速開進。
13日1時,部隊到達古爾溝,地震造成的山體塌方將通往汶川的山路完全覆蓋。
早一秒進入震區,就能早搶救一個生命。『棄車!步行!』王毅毅然作出決定,率200名官兵組成先遣隊,徒步沿山道向汶川挺進。
夜黑雨疾,餘震不斷,滾落的山石隆隆悶響。
途經下莊村,村裡老鄉一把拽住王毅的衣袖:『前面沒路啦,再走太危險!』路邊後撤的人群也大聲喊:『前面石頭掉得嚇人,根本沒法過去!』
受災群眾期盼著子弟兵前來救援,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等待著先遣隊的消息……王毅和官兵們必須第一時間趕到汶川,在第一時間搶救群眾的生命!
13日23時15分,先遣隊終於踏上汶川縣城的廢墟。與世隔絕了33個小時的汶川,恢復了與世界的聯系……
哪裡最危險,黨員領導乾部就衝鋒在哪裡;哪裡最困難,黨員領導乾部就出現在哪裡。據不完全統計,在抗震救災一線,有軍以上領導乾部120多名、師團職乾部2000多名。
將軍與士兵一起開闢通道、搶救傷員、清理廢墟、運送物資,帶動著千軍萬馬迅速進入最需要的地方、承擔最重要的任務。
成都軍區某集團軍崔昌軍、張貢獻兩位將軍,率領300人救援隊,徒步行軍60公裡,翻越12座高山,數十次遭遇泥石流和山體滑坡,率先進入受災嚴重的茂縣縣城展開救援行動。途中,54歲的崔昌軍因缺水休克,蘇醒後不顧戰友勸阻又繼續走在隊伍最前面……
第二炮兵副司令員於際訓,是北川縣搶險部隊的最高指揮員。在帶領部隊開赴災區後,他連續幾個晝夜沒有合眼。當北川縣的救援行動有序展開後,他又率領部隊將救援重點向周邊偏遠鄉鎮拓展……
救援大軍中,到處都是讓我們充滿敬意的人。
『我走得快一點,或許就能多救一個人。』中國工程院院士、解放軍總醫院骨科教授盧世璧總在這樣提醒自己。
79歲高齡的盧世璧,疾病纏身。但在救治前線,他卻有著刻不容緩的果斷。5月16日下午5時,北川縣救出一位重傷者。接到救援現場醫療所打來的求助電話,已經連續工作十幾個小時的盧世璧迅速趕到遠程會診中心……
餘震不斷,盧世璧從未考慮過自己的安危。他一次次在餘震中檢查傷員病情、制訂手術方案。當他來到一位9歲的小女孩病床前,又一次較大的餘震發生了,剛從災難中幸存下來的孩子嚇得渾身發抖。
『別怕,爺爺在這裡!』盧世璧一把拉住孩子的手,俯下身子,替她擦拭右腳踝傷口的血水……
通向『孤島』的一條條生命線被打通了,一名名傷員被轉運出來了,一車車物資分發到了災區群眾手中……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官兵們搜救被掩埋群眾2.7萬餘人,其中生還者3336人,救治傷病員63.2萬人,運送傷病人員6.2萬人,轉移受災群眾132萬餘人。
向村寨進軍——為了不落下一名受傷群眾,不漏過一戶百姓,從汶川到北川,從平武到青川,70多名將軍帶領著數百支突擊隊,向著一個個村寨進發。
18日上午,在什邡市鎣華鎮通往麻柳坪鎮的崎嶇山路上,艱難行進著一支100多人的隊伍。走在最前面的是年過花甲的空軍政委鄧昌友,緊跟著他的是空降兵某軍軍長王維山和政委趙以良。
一邊是高山懸崖,一邊是滔滔江水,稍不注意就會跌進江裡。隊伍行進到一個塌方處,幾塊巨石壓在一棵搖搖欲墜的大樹上,擋住了去路。
『衝過去!』鄧昌友一揮手,官兵們奮不顧身衝向前去……
3個小時後,突擊隊抵達海拔1200米的麻柳坪。
19日下午,成都軍區副政委段祿定率領200名官兵已經在山路上跋涉了5個小時,離他們的目的地白坭鄉金泉村還有最後兩公裡。
『轟隆隆——』一塊巨石從山上呼嘯而來,走在最前面的將軍趕緊命令部隊:『注意飛石!』一路上,餘震不斷,他們已經遭遇10多次滾石、兩次泥石流。
『拉開隊形,快速通過!』早已汗流浹背的將軍鎮定自若地指揮部隊。每名官兵身上肩負著幾十公斤受災群眾急需的藥品、食物,盡管早已疲憊不堪,但他們仍飛快地通過……
按照指定時間,救災部隊到達災區174個鄉鎮的1480個行政村。
使命
『求求你,讓我再救一個!』
5月13日上午10時許,四川綿竹一所小學的救援現場。當幾成廢墟的教學樓在餘震下突然晃動,上級下令救援人員撤出時,19歲的戰士荊利傑雙膝跪倒,大聲喊出了這驚天動地的語言……
『讓我再去救一個!我還能再救一個!』
在10多萬平方公裡的地震災區、在13萬抗震救災大軍中,這樣的故事幾乎天天在上演——
面對廢墟隨時可能倒塌的危險,官兵們一刻也不曾離開過廢墟下等待救援的生命;面對泥石流和山體滑坡隨時都可能發生的現實,官兵們晝夜兼程奔赴那最需要救助的地方;在北川、映秀等重災區成為『空城』之後,防化官兵成為最後一批撤退的人……
家鄉受災,身患絕癥,空降兵某部一級士官鍾旺仍日夜奮戰在抗震救災第一線。早在去年1月,23歲的鍾旺就已被確診為惡性胃淋巴瘤。得知部隊受命即將赴災區時,鍾旺堅決要求和部隊一起抗震救災……
到達救援現場後,鍾旺始終衝鋒在前。為了搜尋幸存者,他在狹窄的斷裂樓層間穿梭,用肩扛,用手挖,左肩腫了,就用右肩;指甲破了流血,就簡單包紮繼續乾……
和鍾旺一樣,18歲的成都軍區駐滇某裝甲團修理連戰士嚴情勇,腸穿孔3天還在來回負重奔波;還差兩個月纔滿18歲的濟南軍區某裝甲師偵察連戰士薛三軍,一個人連續在平武縣南壩鎮挖出11個被埋者,直到筋疲力盡;18歲的成都軍區某訓練基地列兵曹兵,在奶奶、妹妹和侄子3位親人遇難時,強忍悲痛,從廢墟中搶救出3名幸存者,挖出16具遺體……
在抗震救災現場,『鋼鐵戰士』,已經成為共和國新一代年輕士兵的集體稱謂。而『英雄機組』的稱謂,則是人們獻給用生命飛翔的成都軍區某陸航團邱光華機組的無上榮譽。
每一次起飛,都在把希望送給別人;每一次降落,都有生命得到拯救……在抗震救災的20多個日日夜夜,這個陸航團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第一:第一個從空中抵達汶川、茂縣、映秀、北川;第一個將食品、藥品等救災物資送到災區;第一個從災區運回傷員……
5月31日下午,邱光華機組奉命運送衛生防疫專家到理縣。不幸發生返航途中,在汶川縣映秀鎮附近,突遇低雲大霧和強氣流,734號直昇機於14時56分不幸失事。機長邱光華、副駕駛李月,機械師王懷遠、陳林,士官張鵬等5人及搭乘人員全部遇難。
機長邱光華,是解放軍第一代少數民族飛行員。今年51歲的他,離停飛待退只有半年時間了。這次救災,團裡本安排他負責地面指揮,但他主動請戰,堅決要求參加飛行。
地震前,王懷遠已經規劃好了退休後的生活,李月剛剛領了結婚證還沒有來得及舉辦婚禮,陳林的妻子帶著剛滿周歲的女兒剛剛來隊與他團聚,張鵬剛剛被確定為黨員發展對象……
我們是人民的子弟——軍徽閃耀:聚焦奮戰在地震災區的人民子弟兵
地震是天災,子弟兵再英勇,也只能把損失降低到最小限度。但是,面對高懸在綿陽百萬群眾頭頂的『懸湖』——唐家山堰塞湖,搶險官兵卻成功阻止了次生災害悲劇的發生,創造了處理堰塞湖危機的世界奇跡。
5月22日,由4名武警水電部隊專家組成的先遣組,從懸停在唐家山堰塞湖壩頂的直昇機上冒險跳下。隨後,又有21名官兵登上壩頂……
一架架戰鷹冒險起飛,一個個分隊徒步挺進。人員、裝備,源源不斷地湧向壩頂。一個星期後,一條長700米、寬50米、深8米的導流渠道,縱臥在唐家山堰塞湖大壩上。
6月6日,剛剛撤離壩頂的武警水電官兵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整,又抖擻精神重返唐家山——這一次,他們要讓洪水盡早通過導流槽。
關鍵時刻,4位將軍坐鎮唐家山——解放軍副總參謀長葛振峰、成都軍區副司令員范曉光、武警部隊副司令員息中朝、武警水電部隊政委賈方亮。
早上,天還沒亮,將軍們就出現在導流明渠的堤岸邊上。水的流速的每一點變化,都讓他們牽掛在心。深夜,累了一天的官兵們倒頭進入了夢鄉,將軍們還在總結、評估當天的施工成效,研究明天的工作部署。
為了搶進度,武警水電部隊的官兵們每天都要夜間施工。8日晚,一場大雨使得施工路面異常濕滑。一個穿著雨衣的黑影一直站在正在泄流的導流明渠的邊上,打著強光手電筒,給施工戰士們提示風險。
戰士們可能不知道,這個冒著生命危險給他們送來亮光的人,就是武警部隊副司令員息中朝。直到戰士們安全返回帳篷,將軍纔離開。
由於泄流槽有巨石阻礙,湖面上還有房梁、家具等巨大的漂浮物堵塞泄流口,范曉光指揮工兵團動用大炮對攔路巨石進行精確轟炸,使用火箭筒擊碎漂浮物……
搶險過程中,接連發生兩次強烈餘震,堰塞體劇烈搖晃,但始終搖晃不動的是官兵們排除險情的堅強決心。
6月10日15時05分,堰塞湖的水以6000多立方米/秒的速度咆哮著衝過導流槽。從直昇機上看,上游勢如破竹,下游翻江倒海,兩岸巍然矗立。
運送最後一批救援部隊的直昇機來了。葛振峰把手一揮:『你們先走,我斷後。』
忠誠
『今借青川縣前進鄉人民政府大米九百五十斤,方便面十箱。為謝!濟南軍區某部政治處陳潔陽。二○○八年五月十七日。』
這不是一張普通的借條,它的背後,是一個動人的故事。
5月14日下午,濟南軍區某部抵達前進鄉搶險救災,部隊從廢墟中救出19名重傷員。由於部隊空降至災區,每個戰士只隨身攜帶了少量乾糧。幾日奮戰下來,戰士們隨身所帶食物所剩無幾。
在前進鄉鄉親們的一再勸說下,戰士們接受了災區群眾送來的食物,留下了這張借條……
一滴水可以映出太陽的光輝,這張借條揭示出的卻是人民軍隊與人民群眾心連心、同呼吸、共命運的堅定信念。
災情發生後,參加抗震救災的部隊不惜一切代價,緊急馳援災區。僅濟南軍區就有2000餘名家庭受災官兵奮戰在抗震救災第一線。
一切以大局為重,自覺在大局下行動。軍隊抗震救災指揮組,自覺服從於國務院抗震救災總指揮部的領導,參加救援的濟南軍區、海軍、空軍、第二炮兵自覺聽從於成都軍區抗震救災聯合指揮部,軍隊救災工作始終在地方黨委政府的統一領導下進行,部隊各級指揮員相應參加地方抗震救災指揮機構。
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黨委書記侍俊說:『世界上哪裡有這麼好的軍隊,永遠把人民的利益舉過頭頂,唯獨不考慮自己。』
這是一個在災區軍民中廣為流傳的故事——
部隊進入深山進行搜救,戰士們在廢墟邊找到一位老大娘,想背她下山。兒子和老伴在地震中遇難的老人,死活不肯離開這個地方。任憑官兵怎麼勸說,老人只是一個勁地搖頭。這時,指導員上前對老人說:『大娘,您失去了親人,我們都很難過;如果您願意,以後我就是您的兒子,我給您養老,為您盡孝!』老大娘眼淚流了下來,搖搖頭還是不願走。指導員『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動情地說:『娘,兒背您下山。』
一場特大地震,拉近了人們心靈之間的距離;災難面前,再次映襯出黨所領導的人民軍隊與人民群眾心連心、同呼吸、共命運的可親形象。
在平武,濟南軍區某裝甲師的官兵為120多名受災群眾讓出了午飯,而他們自己已經兩天沒有吃飯;
在北川,武警成都指揮學院的官兵們抬傷員時,為了減輕傷者疼痛,戰士們在石頭上跪爬著前進;
海軍陸戰隊37名女陸戰隊員在『走村進戶』過程中,開展『認親』活動,自願為失去兒女的孤寡老人做『女兒』,為失去父母的孤兒當『媽媽』……
在地震災區,部隊開設災區群眾飲食供應站37個、飲水供應站41個,平均每天為災區群眾提供熱食7萬餘份,飲用水20萬餘份。
『我們對災區群眾只做了我們應盡的責任,而老百姓給予我們的卻太多太多……』躺在病床上的成都軍區某集團軍炮兵旅汽車營排長牛玉新,每當想起災區群眾給予他的關愛,都禁不住要落淚。
5月24日11時許,執行『進村入戶』任務的牛玉新帶著7名士兵黨員在江油市大康鎮舊縣村展開搜尋。當他來到二組村民先宇順家時,突然發生餘震。
牛玉新背起雙腿殘疾、無法行走的先宇順就往外跑。剛把先宇順轉移到安全地帶,他又聽到身後傳來小孩哭聲。牛玉新回身飛奔過去,把先宇順9歲的侄兒先康也抱了出來。這時,『轟隆』一聲巨響,屋頂坍塌了。
『裡邊還有人嗎?』牛玉新邊大聲喊,邊向前探望,聞訊趕來的上等兵馮志偉也隨他大聲呼喊。突然,『嘩』的一聲,他們右側的危牆突然垮塌,馮志偉一下嚇蒙了,牛玉新猛地一把把他推到左側安全地帶,自己纔趕緊避讓。
倒塌的危牆沒砸中牛玉新,但被砸中的一根鋼筋彈起後刺穿了他的左下頜,造成面部下頜骨折……
聞訊趕來的村民和戰士把昏迷不醒的牛玉新抬上一輛三輪摩托車,送往醫療隊。經過4個多小時的手術,嵌入兩塊鈦合金鋼板,並對外部創傷進行縫合後,牛玉新脫離危險……一直等候在一旁的村民們一下子激動起來,爭相要求留下照顧牛玉新。
第二天一早,近千名村民徒步近10公裡山路,到大康鎮政府給牛玉新請功……
生死與共、脣齒相依,災區的廢墟上處處流動著魚水深情。
青川縣城的老百姓把燒好的水放在路邊,讓救災的戰士們喝;汶川的櫻桃全國有名,受災的群眾自己捨不得吃,全部摘下來送給戰士;看見戰士們帶的乾糧不夠吃,老百姓冒著生命危險,把臘肉從廢墟中掏出來洗乾淨送給戰士們……
『姐姐叫烏蒙,弟弟叫鐵軍。』6月7日下午,李承鳳夫婦帶著一對雙胞胎來到成都軍區『烏蒙鐵軍』部隊駐地,欣喜地告訴官兵,孩子有了新名字。
5月16日,『烏蒙鐵軍』部隊官兵突入震區『孤島』清平磷礦搜救受困群眾,發現了帶著一對僅4個月大的雙胞胎孤立無援的李承鳳。母親和孩子已經在驚恐和絕望中煎熬了4天4夜。官兵們爬塌方路、躲泥石流、過堰塞湖,途中翻越5座大山,最終將龍鳳嬰兒送到了安全地帶……
6月1日7時整,伴隨著冉冉昇起的朝陽,由第二炮兵捐助的安縣桑棗鎮飛龍村『紅星帳篷小學』裡,響起了孩子們琅琅的讀書聲。
在地震災區,全軍支援帳篷3.5萬頂,搭建臨時中小學校81所,使3萬多名孩子重新走進了課堂。
帳篷上,到處是孩子們自發寫下的心語——『感謝解放軍叔叔!』『解放軍,最可愛的人!』『長大了我也要當解放軍……』
孩子們的讀書聲響徹山川,如帳篷外的陽光一樣明亮。
戰士的誓言,回蕩在災區的每一寸土地:我們是人民的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