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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不了銀行卡,辦不了房貸,連已經交了費的奧運門票都拿不到了。』兩年前在湖北辦理的第二代身份證給『北漂』李森(化名)帶來的不是便捷,而是麻煩不斷。
A系統查詢無此人,辦卡買房屢次遇阻
2008年7月11日,李森以『十年首發帖』為名,發表帖子『二代身份證??你是否遇到過這樣的煩惱』,講述了三年來持二代身份證在銀行辦理業務遇到的麻煩。憑借逾千的回復量,該帖迅速成為天涯頭條。
『能有這麼多人關注,說明我的遭遇不是個例。』李森對記者說。通過幾天的總結,李森發現,與他『同病相憐』的,都是『人戶分離』的『漂一族』。
2001年,李森從重慶來到北京上學,戶口也隨之遷到北京。2005年,畢業後的李森到湖北一家國企工作,戶口隨之遷移。一年後,李森離職赴京創業,從此人戶分離,麻煩也接踵而來。
『我的身份證在銀行竟然「查無此人」!』2006年10月,李森在工商銀行辦理工資卡時遭到拒絕,他被告知,『公安系統內沒你這個號,開不了卡』。『我的二代身份證就是在湖北的公安局辦的,怎麼會查詢不到?』李森不解。銀行大堂經理解釋說,這是因為當地公安局還沒有將信息數據上傳,等等就好了。
這一等,就是一年。
2007年7月,正當李森已經准備好了首付,打算貸款買房時,銀行又一次拒絕了他。理由還是『在公安系統內沒有你的身份信息』。李森買房的夢想破滅了。
2008年,李森在網上成功訂到了一場在他生日那天進行的奧運足球比賽的門票。2008年6月,當他來到中國銀行領取門票時,又一次遭到拒絕,理由仍然是『公安系統中查詢不到身份信息』。『在網上訂票、交費時,輸入身份證號碼後,銀行方面並沒有提示我的身份證有問題,為什麼在領票時有了問題?』面對李森的質疑,銀行方面工作人員接通了銀行所在地派出所的電話。派出所工作人員在查詢之後答復,『系統中沒有你這個人,不建議銀行賣票給你』。
『我的身份證就是公安局頒發的,為什麼沒有效力?第二代身份證不是全國聯網嗎,怎麼偏偏沒有我的信息?』
B應對措施早有規定,執行起來卻大打折扣
屢戰屢敗後,李森了解到,銀行所說的公安系統是中國人民銀行會同公安部建立的聯網核查公民身份信息系統(簡稱聯網核查系統)。2007年初,該系統在天津市進行了試點。2007年6月29日,全國各銀行都加入到了這個系統。
『腐敗、金融詐騙往往與假名、匿名賬戶相聯系。』2007年7月26日,在這一系統建成運行新聞發布會上,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蘇寧說,『聯網核查公民身份信息、落實銀行賬戶實名制有利於從源頭上遏制貪污受賄、偷逃騙稅、金融詐騙、洗錢等違法犯罪活動。』
蘇寧表示,實行銀行賬戶實名制也是企事業單位和社會公眾的法定義務。反洗錢法明確規定,銀行機構應當按照規定建立客戶身份識別制度,不得為身份不明的客戶提供服務或者與其進行交易;同時,任何單位和個人在與金融機構建立業務關系或者要求金融機構為其提供一次性金融服務時,應當提供真實有效的身份證件或其他身份證明文件。
作為中國人民銀行和公安部推動銀行賬戶實名制切實落實的重要舉措,『聯網核查系統由人民銀行信息轉接系統和公安部信息共享系統兩個核心系統組成。』蘇寧介紹說。記者了解到,銀行機構通過聯網核查系統核對公民身份信息,驗證客戶出示的居民身份證所記載的姓名、公民身份證號碼、照片及簽發機關等信息的真實性。蘇寧說,銀行機構根據不同的核查結果,決定是否繼續辦理相關業務。而這一查詢系統應用的范圍包括銀行賬戶業務、信貸業務等。
統計數據顯示,早在該查詢系統在全國范圍內推行之時,全國共核查公民身份信息3200萬筆,在查出的2500餘起虛假身份證案例中,有230多起具有違法犯罪嫌疑的案件移送公安機關,而與此同時,有近10萬人次因為核查結果不一致,『自動放棄辦理業務』。
『在230起案件面前,這10萬人的利益就白白被犧牲了嗎?』不少和李森有相同遭遇的網友質疑。
中國人民銀行也看到了系統的紕漏,在查詢系統甫一推行,就提醒各家商業銀行:『當核查結果不一致但不能確切判斷客戶出示的居民身份證為虛假證件時,銀行機構應繼續為客戶辦理業務,不得隨意拒絕為客戶辦理業務,並利用第二代身份證鑒別儀等其他識別手段進一步核查。』
2007年9月11日,中國人民銀行、公安部又聯合下發通知(即345號文件),重申不得隨意拒絕為客戶辦理業務,並明確『對於身份證件號碼不存在、身份證件號碼存在但與姓名不匹配或反饋照片不相符的』,可以『要求出示居民戶口簿、護照、機動車駕駛證等其他有效證件』,對於二代身份證,『可使用第二代身份證閱讀機進行鑒別』,『經鑒別確屬真實證件,銀行機構應繼續辦理相關業務』,也可以『為客戶出具聯網核查結果證明,由客戶自行到被核查人戶籍所在地公安機關申請核實』。
有了如此周密的安排,為什麼還出現如此大面積的『拒絕辦理』?李森說,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可以提供其他身份證明材料。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銀行工作人員向記者解釋,如果業務辦理出現差錯,經手人要承擔主要責任,而實際上,對於其他身份證明材料,工作人員根本不具備分辨能力,二代身份證閱讀器也並非每個銀行營業網點都有配備,因此,工作人員最信賴的還是聯網查詢的結果,而不是其他身份證明材料。
2008年7月22日,記者來到中國工商銀行北京西永樂分理處,詢問如果在銀行的聯網查詢系統中無法查詢到身份信息,但有其他身份證明材料是否可以辦理銀行卡時,銀行工作人員搖了搖頭:絕對不行。
C數據不更新系統相隔離,公民哀嘆『無所適從』
既然銀行的聯網查詢系統采用的是公安部的信息系統,銀行又言之鑿鑿『只要公安的系統中有你的信息,銀行就能查詢得到』,李森決定,向戶籍所在地湖北查詢。
但公安部門層層推轉,『從此我就陷入了「總機?轉分機?無人接聽」的循環。』
河南洛陽人萬偉光(化名)也有同樣的遭遇。『公安內部系統是全國統一聯網的,不存在在省內可以查到,在省外查不到的情況。』洛陽市公安局工作人員答復說:『你的身份信息可以在公安系統查詢到,說明問題不在公安系統。』
萬偉光轉而致電中國銀行客服電話,得到的答復是『這些身份信息需要由身份證發證機關負責在系統中更新』,而『銀行是沒有權力更新的』,如果身份信息查不到,『我們確實沒有辦法』。
二代身份證早已辦下來,到底身份信息在不在公安部的數據庫中?怎樣纔能查詢?很多當事人通過各種鏈接,找到了『全國公民身份證號碼查詢服務中心(以下簡稱中心)』。
而345號文件也確認了該中心的權威:『特殊情況或需要緊急辦理的,銀行機構也可直接向公安部公民身份信息查詢服務中心申請核實(疑義信息)』。
在該中心主頁上記者看到,中心是公安部於2001年3月27日成立的事業單位,負責建設、管理和運營『全國公民身份信息系統』,為政府部門及社會各界提供身份信息核查、人口數據統計等全國公民身份信息服務。
據協助制作中心網站並制作『id5』(身份網)開展身份信息服務的北京國政通網絡科技有限公司提供的資料顯示:『全國公民身份信息中心』端數據維護系統和省市端、地市端數據維護系統通過公安專網連接,定期接收來自各省、地市人口信息管理系統的變動數據,對『全國公民身份信息系統』數據進行維護。
『在這個網站上輸入手機號碼查詢一次本人身份證信息要5元錢。』在山東工作的山西岱岳人許峰(化名)是眾多查詢者之一。但他查詢後發現,雖然在中心查到了信息,但是在銀行仍然查詢不到。然而『查詢中心的數據庫並不是公安部的內部數據庫。』該中心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銀行使用的數據庫雖然來自公安部門,但只是維護好的一些數據,層報來的新數據可能並沒有錄入。』
雲南省公安廳治安管理總隊基層基礎處曾就該問題作出解釋,公安部全國人口信息系統的信息是各省通過報盤方式收集,尚未實現實時聯網。銀行系統掌握的公安部全國人口信息系統未實現實時聯網,因此公民實際身份信息有可能與銀行系統掌握的不一致。
記者從有關部門了解到,各省公安廳向公安部報送戶籍變動信息後,也還要公安部加載到部級人口信息庫中,銀行等連接到公安部人口信息庫的部門纔能查詢。而公安部門的計算機網絡與其他部門的計算機網絡實行的是物理隔離,不經過上級部門的授權,各設區市公安局的人口信息不能與銀行等外單位連接。
這就意味著銀行、公安部、查詢中心分別使用三個范圍不同而又相互隔絕的數據庫。『真是無所適從。』許峰說。
D律師認為銀行違法,代表建議身份信息系統共享
『除了毫無希望的等待,還能做什麼?』李森已經對等待失去了信心。
『銀行應當承擔締約過失責任。』北京市匯佳律師事務所律師寇明國建議,持有公安機關頒發的身份證而被拒絕辦理業務的公民,可以提起訴訟,要求銀行辦理相關業務並承擔相關損失。同時,寇明國認為,還可以要求身份信息管理部門及時上傳信息,否則可以提起行政訴訟。
『商業銀行是向社會公眾提供金融服務的機構,無正當理由不得拒絕為公眾辦理開戶、儲蓄等基本業務。對商業銀行來說,這是一種強制締約義務。』寇明國說,公民在申請辦理業務時已經提供合法有效的居民身份證後,銀行再以系統無法查詢為由拒絕辦理開戶等基礎業務,是在變相否定居民身份證作為法定的證明公民身份憑證的效力。他的依據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居民身份證法》第十三條的規定,公民從事有關活動,需要證明身份的,有權使用居民身份證證明身份,有關單位及其工作人員不得拒絕。
『銀行也涉嫌違約。』北京市義派律師事務所主任王振宇律師認為,銀行在辦理開戶等相關業務時只要求客戶提供有效證件如身份證,在其業務說明中並沒有設置其他前置條件,而身份證的有效性不能以能否在聯網查詢系統中查詢到為前提。程海律師則指出:『銀行沒有權力鑒定身份證真偽。』
『另一方面,身份證發證機關有義務讓身份證通行,而正是因為某些部門不作為導致身份證不能有效使用,應該承擔責任。』王振宇說。
銀行為了減少風險,單方對公眾科以法律之外的義務,從民法角度講,銀行違背了誠實信用原則。遇到上述情況,公民可以根據合同法第四十二條的規定到法院起訴要求銀行承擔締約過失責任。寇明國律師的這一觀點並非孤立。2008年3月21日,江西省新餘市公安局在答復市長熱線反映的問題時明確表示,銀行以沒有查到身份信息為由拒絕辦理業務違反身份證法。
『長期以來,很多部門只站在自己角度考慮問題,而不是真正為百姓著想。』全國人大代表、浙江臺州醫院院長陳海嘯非常關注二代身份證的信息共享問題。『二代身份證的換發本來可以實現全國公民信息的共享,但操作中的失誤給造假留下了口子,更給一些邊遠地區以及跨地區流動的群體帶來不便。』
『國務院應該出臺法規,對公民身份信息的發布、共享,以及相關部門的權限和職責作出詳細規定。』陳海嘯代表建議。
『隨著信息化的推進,公民身份信息的應用和查詢會更為廣泛。』陳海嘯代表建議,應該有一個權威的公民身份信息系統,在這個系統中,普通公民都可以查詢到自己的信息,也可以對不實信息進行更改,當然,『這種查詢應該是免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