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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戰亂讓索馬裡民不聊生。圖為部分索馬裡士兵(前著軍裝者)因薪酬低、得不到政府尊重,轉而投奔伊斯蘭反政府武裝(後持槍站立者)。法新社
『肥魚已落網!』9月25日下午3點,索馬裡北部彭特蘭省埃爾村一幢不起眼的石屋內,當一個身材結實的海盜頭目,聽到海事衛星電話裡傳來的報告時,他興奮地一拳砸在辦公桌上,扯著嗓子吼道:『太好了!』這個面目猙獰的海盜頭子,就是橫行索馬裡海域、號稱『索馬裡頭號海盜』的阿卜迪·穆罕默德·埃費亞尼。就連埃費亞尼都沒想到的,這一回,他們搶到的是33輛最新型T-72主戰坦克!
劫坦克震驚世界
就在埃費亞尼接到電話1個多小時前,距離埃爾村400公裡的海面上,他手下那幫窮凶極惡的海盜,正駕駛三艘快艇,把途經此地的烏克蘭貨船『費那』號團團包圍。這幫全副武裝的匪徒緊接著跳上貨輪,輕車熟路地控制了駕駛室、船員艙和船長大副艙,切斷了船上的無線電通信,並將船上的21名船員——17名烏克蘭人、3名俄羅斯人和1名拉脫維亞人統統趕到一個船艙裡……隨後,負責實施此次搶劫行動的海盜頭目,拿起海事衛星電話,向埃費亞尼匯報『戰果』。
當他們仔細查看貨物清單時,一個個瞪大了眼睛:33輛最新型號的T-72主戰坦克、300多噸坦克炮彈、最新型號的AK-47衝鋒槍、不同型號的輕重型機槍,以及烏克蘭生產的槍榴彈,總價值達3000萬美元——用這些武器,完全可以武裝一支機械化部隊!看得目瞪口呆的海盜頭目,趕緊又撥通了埃費亞尼的電話。埃費亞尼聽罷幾乎跳了起來,對著話筒高聲命令:『把它們都給我弄回來!』
滿載軍火的『費那』號貨輪遭索馬裡海盜劫持的消息,驚動了美國與俄羅斯海軍。恰好在出事海域附近巡邏的美國海軍『霍華德』號驅逐艦立即轉舵,緊追『費那』號貨輪。剛剛接受打擊海盜任務的俄羅斯『無畏』號護衛艦,也隨即從波羅的海全速駛往索馬裡海域。索馬裡駐肯尼亞的外交官穆罕默德·奧斯曼連聲驚呼:『海盜們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了!』
9月27日,埃費亞尼指令『費那』號上的海盜,准許船上的大副維科托·尼古拉斯基向外界披露貨輪的最新狀況:『海盜們別無他求,只想要贖金。現在,船停靠在霍比爾港內,旁邊有另外兩艘被劫持的貨輪。全體船員現在被關在一間船艙內,無人受傷,但實在太熱了,船長有點虛脫。』
不等烏克蘭做出反應,埃費亞尼又指使『海盜發言人』阿裡·雅熱·阿卜杜拉卡迪爾打電話給美聯社駐索馬裡的記者:『我們要求肯尼亞政府與我們談判,他們必須立即支付3500萬美元的贖金。如果不談,我們將卸下小型武器,拿到市場上賣掉。如果誰敢動武,後果自負!』
埃費亞尼的確只是想要贖金。9月30日,他將贖金降至2000萬美元。一天後,肯尼亞海員援助中心項目協調員安德魯·馬萬古拉稱:『贖金已降至500萬美元,海盜們現在端出了一副不會再做讓步的樣子。他們重新補充了食品和水,並將活生畜帶上船慶祝伊斯蘭開齋節!』
然而,10月7日,一個自稱賈馬·阿登的『新海盜發言人』用前『發言人』阿裡的海事電話告訴記者:『現在談判進展得很好,只要他們付了800萬美元的贖金,我們就將在數小時內釋放「費那」號貨輪。』
處心積慮打造『海盜王國』
『費那』號事件之所以引起全世界的關注,不僅因為海盜們搶走的貨物中有數十輛坦克,更因為這再次暴露出索馬裡海盜之猖狂。
眼下,活躍在索馬裡海域的海盜有四伙,其中威脅最大的一伙,正是劫持『費那』號的這一群。他們以埃爾村為老巢,能對在距海岸600公裡水域內航行的各種船舶發動襲擊。今年以來,他們已經靠劫持過往船只,勒索到了3000萬美元的贖金。
帶領這批海盜的埃費亞尼,號稱『索馬裡海軍陸戰隊司令』,現年29歲。他是娃娃兵出身,從小便心狠手辣。
1991年,索馬裡的巴雷政權被推翻,全國陷入軍閥混戰的亂局。當時,年僅12歲的埃費亞尼也被家鄉彭特蘭省的軍閥抓去當兵,並很快以勇猛毒辣而在軍營裡站穩了腳跟。一個熟悉埃費亞尼的索馬裡記者說:『有一次,埃費亞尼隨軍閥頭目殺回他出生的村子,當發現父母早已貧病而死後,他一把火燒了整個村子。那一年他纔15歲!』埃費亞尼的這次『勇猛表現』,令軍閥頭目當即對他刮目相看,很快就讓他當上了排長,並在兩年內將其提昇為分隊司令。然而,這仍不能讓貪婪的埃費亞尼感到滿足。21歲那年,他率領自己的親信,將一手提攜他的軍閥頭目亂槍打死,自立為王,搶得彭特蘭省頭號軍閥的交椅。
佔山頭拉隊伍的埃費亞尼,很快就體會到了『當家不易』。由於索馬裡是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之一,就算埃費亞尼再怎麼燒殺搶掠,也難以養活近千人的武裝。如何弄錢維持實力,成了他最頭疼的問題。
出生於海濱村莊的埃費亞尼,很快把眼光投向海洋——他要向每年在索馬裡附近海域過往的大約4.8萬艘國際船只『討錢』。但他首先得有個基地。埃爾村隨即進入埃費亞尼的視線。這裡曾是一個捕魚基地,有很好的港口設施,作海盜的隱身場所最理想不過。
當時,在索馬裡近海,一些窮困潦倒的漁民已開始靠搶奪過往小漁船上的海貨為生。但一心想發大財的埃費亞尼,決定以軍事組織結構與黑手黨手腕相結合的方式,打造一支全新的海盜隊伍。沒花多長時間,他就靠手中的武裝,將附近的小海盜們統統收編到自己旗下,隊伍的規模迅速膨脹到1000人左右。接著,他設立了『艦隊大帥』、『少帥』和『財政官』等職位,對海盜們實行分層級的嚴格管理。對外,他們自稱『索馬裡海軍陸戰隊』。
與索馬裡其他海盜多半在近海『小打小鬧』不同,埃費亞尼的『部隊』一出動,就能跑到距離海岸線數百公裡的水域。他強征當地僅有的幾艘可出海的大型漁船,將其改造成『海盜母船』,後又高價買來數十艘快艇,分派給各艘『海盜母船』。
『萬事俱備』後,埃費亞尼的嘍囉們出動了。『海盜母船』每天輪流出港游弋,一旦發現『獵物』,偽裝成漁船的『海盜母船』就馬上放下快艇,向『獵物』包抄過去。面對著全副武裝的海盜,船員們往往只能束手就擒。
埃費亞尼『很講規矩』:只要船東願意支付贖金,他就不傷害人質。在討價還價期間,埃費亞尼會根據所劫獲船只的價值和船員的國籍來確定贖金。
據透露,精通國際洗錢手法的埃費亞尼,靠劫持船只、勒索贖金,每年至少有3000萬美元的『收入』。他將其中一部分用於『論功行賞』,為他本人和手下購買豪華轎車和別墅,剩下的大部分錢則用於購買更好的快艇、最先進的通信設備以及更高級的武器。據說,埃費亞尼的海盜隊伍甚至已經裝備了肩扛式便攜導彈!
埃費亞尼深知民眾與地方官員支持的重要性,因而,他還撥出一部分贖金給當地的窮困漁民,或者向地方官行賄。為了讓自己的海盜行為顯得不那麼卑劣,他甚至設立了『新聞發言人』,對外宣稱:『因為索馬裡政府無力維護海洋權益,外國船舶悍然侵犯我們的領海主權、搶掠索馬裡的漁業資源,向他們要錢不過是給我們的補償。我們是索馬裡的海上保衛力量!』
不久前,埃費亞尼通過『新聞發言人』公然恐嚇歐美:如果法國總統薩科齊不釋放9月2日法國逮捕的海盜,今後所有歐美船只在經過索馬裡海域時,都將成為襲擊目標,船員們將被『斬首』。
心狠手辣殺害中國船員
目前,在中國登記注冊的遠洋船只有1000餘艘,有中國背景或中國海員的船只遠不止這個數字。索馬裡海域也是中國遠洋船只和中國船員的必經之地。如此一來,埃費亞尼帶領的海盜團伙,不可避免地盯上了中國船舶與船員。
2006年4月4日,韓國『東源628』號漁船,在距離索馬裡海岸線200公裡左右的海域捕魚時,被埃費亞尼手下的8個海盜劫持。經過長達4個月的艱苦談判,在船東交了80萬美元的贖金後,包括3名中國船員在內的25人纔得以獲釋。
僅14天後,在索馬裡沿海作業的臺灣『慶豐華168』號漁船又遭埃費亞尼手下劫持。遼寧船員江立春一輩子也忘不了在埃費亞尼海盜窩裡當人質的日子:『在被劫持期間,我們曾幾次遇到外國軍艦,雙方在海上對峙長達數小時。軍艦幾度想要接近我們的漁船,但每次海盜都把我們押上甲板,用槍指著我們進行威脅。可能是出於對人質安全的擔心,外國軍艦最終無奈離去。漁船最終駛往埃費亞尼控制的哈拉代雷港內,他手下的海盜們對大家看管得很嚴,每天有14-15個海盜在船上,24小時監視我們的活動,每隔10天就換一批看守。由於語言不通、溝通不便,海盜們有時會毆打船員,但通常不使用武器。有一次,因為船上所剩食物不多,廚師薛垂彬想拿些小魚和附近被困的韓國漁船換食用油,結果被海盜發現了。氣急敗壞的海盜將全體船員推到甲板上,用竹棍毆打我們,把我們綁了大約兩個小時……』『2006年5月25日,由於與臺灣船東的談判陷入僵局,埃費亞尼讓手下殺害了遼寧船員陳濤。』江立春回憶說,船東和埃費亞尼整整談判了7個月,付了150萬美元贖金後,他和10餘名船員纔平安回國。
2007年5月15日,兩艘坦桑尼亞籍漁船在距索馬裡首都摩加迪沙近400公裡的海域遭埃費亞尼劫持。船上共有24名船員,其中中國籍船員10名。次日,一艘臺灣漁船也在索馬裡海域被劫持,船上有8名大陸船員、4名臺灣船員……
中國船舶和船員接連遭索馬裡海盜襲擊劫持的事件發生後,中國海事局於2007年5月發出了防范索馬裡海盜的緊急通知,要求中國船東提高防范意識,采取措施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損失。盡管如此,以埃費亞尼為首的海盜仍是防不勝防。今年9月18日,索馬裡海盜劫持了一艘中國香港籍貨輪,船舶和船員迄今仍在其手中。
攪混水引發國際爭端
從地圖上看,索馬裡半島就如同一個尖角,從非洲東海岸直插印度洋。作為非洲海岸線最長的國家之一,索馬裡扼守著連接紅海與印度洋的通道——亞丁灣,通過蘇伊士運河在地中海和印度洋之間航行的船只,都不得不經過這一海域。無法無天的埃費亞尼等海盜頭子,據守在這裡,猖狂作案,嚴重威脅著國際海運安全。
據不完全統計,從今年1月至目前,已有超過50艘船只在索馬裡附近海域遭海盜襲擊,其中25艘遭劫持,至少有14艘仍被扣押,被劫為人質的船員總數超過200人,其中便包括數艘中國船只。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報道,索馬裡海盜曾於今年8月21日創下一天內連劫3艘國際遠洋海輪的『單日工作』最高紀錄。過去五六年間,索馬裡海盜的總人數一直在100人以下,而現在,這一數字已經達到1100到1200人。顯然,劫船勒索儼然已成為他們的『黃金產業』。
『劫持一艘船舶就能成功要到贖金,這簡直就是對他們的縱容!』駐肯尼亞的索馬裡外交官穆罕默德憤怒地控訴說:『這不是索馬裡問題,而是國際問題,因為國際船東的縱容,埃費亞尼和他的海盜團伙被養大、被養壯了。』
有分析說,埃費亞尼之所以至今仍逍遙法外,與幾個大國在打擊索馬裡海盜問題上的不作為密切相關。此前,聯合國糧食計劃署曾幾次呼吁稱,海盜活動威脅聯合國的糧食援助,需要各海軍強國保駕護航。美歐多國雖口頭答應派軍艦和飛機『幫忙』,但大多是說得多做得少,只派出幾艘艦艇、幾架飛機來敷衍聯合國。這與實力雄厚的索馬裡海盜相比較,無異於杯水車薪。
其次,錯綜復雜的國際關系,也給了索馬裡海盜肆意作案的空間。這次『費那』號貨輪被劫後,雖然美國的6艘戰艦早已將其團團包圍,卻沒有采取什麼實質性行動。因為美國、肯尼亞和烏克蘭當時正忙著吵架——美國認定軍火最終將運往蘇丹,是國際禁運物資;肯尼亞和烏克蘭卻咬定,軍火是給肯尼亞的,是合法軍火貿易。而俄羅斯的加入,則使問題進一步復雜化。10月1日,在莫斯科的索馬裡外交官宣布,索馬裡已邀請俄羅斯幫助索馬裡打擊海盜,一艘俄羅斯護衛艦正向索馬裡海域駛去。國際問題觀察家分析稱,這次海盜劫船事件,讓俄羅斯找到了在非洲重新部署軍事力量的充分理由,使美俄在非洲的角力提前變為現實。
此外,國際公海的法律盲區也是索馬裡海盜橫行的一大原因。中國國際海洋法專家辛崇陽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日益猖獗的索馬裡海盜行動,很多發生在公海或索馬裡海域,根據國際法的規定,其他國家沒有在那裡打擊海盜的義務,這為海盜行為提供了溫床。另有海事部門人士對《環球人物》解釋說,在《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規定中,只把為私人目的而實施劫掠的人定義為海盜,而將具有政治目的的恐怖組織排除在外,這就放縱了一批『海盜』罪犯。
正是這些錯綜復雜的因素相互糾纏,纔使索馬裡海盜即便身陷軍艦重圍也很逍遙!難道全世界只能眼睜睜地任由索馬裡海盜猖狂下去嗎?在打擊索馬裡海盜問題上,實行全球合作、共同打擊是唯一出路。目前,國際上已有了組建『多國海上警察』打擊索馬裡海盜的構想,但這能否有效遏止索馬裡海盜的囂張氣焰,最終恐怕得取決於各國的決心和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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