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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和他的愛貓(1997年10月10日攝)。
他們的走帶走了一個時代
7月11日,當代中國兩位學界泰斗季羡林、任繼愈同日辭世。人們通過各種媒體表達了深切的哀悼,更傳達出對兩位老人的無限追慕。
季羡林一代大家純真本色
昨天上午11時45分,北京大學百周年紀念講堂的紀念大廳中,為季羡林先生連夜搭建的靈堂向公眾開放。靈堂布置得十分朴素,巨大的黑色幕布上寫著『沈痛悼念季羡林先生』,幕布正中是季羡林的遺像,照片上的他身穿藍色中山裝,在春柳吹拂下笑容慈祥。
耄耋之年完成最艱巨的兩部書
98歲的季羡林辭世後,各種媒體的紀念文字、紀念照片鋪天蓋地,這讓北京大學教授陳平原感慨良多,『這十餘年來,一代大家錢鍾書、鍾敬文、啟功、林庚、王元化、任繼愈、季羡林相繼辭世,對學界來說,這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結束。』陳平原說,這些大家大都是上世紀30年代進入大學,或者有在國外留學的經歷,他們的學問學貫中西,不像現在只是狹窄的追求;他們都是厚積薄發,不像現在急著出成果。
季羡林對學問始終孜孜以求,他在其自傳中曾說到,平生最長最艱巨的兩部書都是在耄耋之年完成的,一部是長達80萬字的《糖史》,一部是長達數十萬字的吐火羅文《彌勒會見記劇本》的譯釋。季羡林的學生、北京大學東方學研究院教授王邦維說:『舉凡與中國傳統文化相關的學問都納入到他研究的范疇:從佛典語言到佛教史、印度史,從中國文化與東方文化到比較文學與民間文學,從唐史、梵文的翻譯到散文、序跋以及其他文學作品的創作,他無一不精深涉獵。』
季羡林的學生、著名學者葛維鈞對恩師治學之嚴謹至今記憶猶新。『他對我最大的影響也是在治學的精神和態度上。他寫《糖史》的時候,已經八十多歲了,但他仍然不管嚴寒酷暑每天都到圖書館查閱資料,經常是看了半天,一個有用的資料都沒有,只能悵然若失地拖著沈重的腳步回家。不過,有時候發現了新的線索,又興高采烈起來,他的喜怒哀樂通常都是跟做學問聯系在一起的。』
北大中文系教授陸儉明早在1983年季羡林任中國語言協會會長時,就因擔任秘書長與之結識。『他的生活很規律也很特別,每天晚上9點書房燈就滅了,凌晨3點燈又亮了,然後一直工作到早上8點,中途任何人都不能打擾,非常勤奮。』他用『一絲不苟』來形容季老治學的嚴謹,『每次寫東西,季老總是要反復推敲、思考,寫了初稿以後會不斷地修改。他還有一個隨身的小本,有什麼東西就趕快記在本子上,很多散文就是這麼來的。』
辭世前還在醞釀『大國學』
昨天下午4時30分,季老的『關門弟子』錢文忠到達靈堂,他快步走入大廳,對著遺像跪倒,連著九叩首。前天,錢文忠在其博客中說:『我原本應該在《百家講壇》開始錄制「弟子規」,但是恩師的突然辭世,使我實在沒有辦法錄制,只能向聽眾,特別是遠道而來的北川同學表示歉意。』
錢文忠說,最近幾個月來,季羡林獨子季承一直照顧陪伴他,老人家心情非常愉快,胃口很好,仍然酷愛吃胡蘿卜羊肉餃子。7月10日下午,季羡林還用毛筆題寫了『臧克家故居』、『弘揚國學,世界和諧』,還為汶川廣濟學校題寫了『抗震救災,發揚中國優秀傳統』。但是11日早上,老人覺得眼皮無力,感覺不好,301醫院的醫務人員進行了1個小時的全力搶救,最終回天無力。
據錢文忠介紹,作為一名學者,季羡林從來沒有停止過思考。他近來正在醞釀提出『大國學』的概念,他認為,『大國學』應該包括56個民族的文化財富,還應包括歷代中國人向世界學習的文化成果。不僅如此,他還高度關注民間辦學,他授權一家著名的民辦大學籌備了『大國學研究院』,並且建議民辦大學也要辦人文通識教育中心,該校原本決定在8月份揭牌。
幽默快樂始終感染身邊人
中國書店出版社編輯室主任劉曉暉管季羡林叫『長壽眉毛老爺爺』,每次去301醫院看望,她一叫『長壽眉毛老爺爺』,季羡林總會面帶羞澀的微笑,捋一下眉毛,童真的表情讓劉曉暉回想起來又溫暖,又難過。『沒想到季老的《季羡林說國學》重印稿費還沒來得及交給他,他就走了。』
從2006年下半年開始,劉曉暉前後編輯了季羡林的6本書:《季羡林說國學》《季羡林說和諧人生》《季羡林說自己》《季羡林說寫作》《季羡林:讀書有用》《季羡林禪心佛語》。因為工作的關系,她和季羡林有不少交往。
季羡林住在301醫院已有好幾年,別看老人家蔫蔫的,他突然冒出的幽默不知令多少人快樂不已。2007年是季羡林本命年,季羡林穿了一件紅色的衣服,老人家笑稱:『這叫紅男綠女。』原來,一旁的秘書穿的是綠色衣服。他還說,還要再過個本命年,活到108歲。還是那一年,劉曉暉和同事一同給季老送榮譽證書,拍照環節結束後,老人家突然蹦出一句:『我表演完畢。』老人家曾談起過因為經濟原因,上世紀50年代與宋版《資治通鑒》失之交臂的往事,談畢,他竟然一拍大腿:『我當時就應該當了褲子,把它買下來。』
季羡林叫劉曉暉『小友』,成為忘年交主要是因為兩人有關於小貓的共同話題。季羡林說:『我家裡有四五只貓,它們在稿子上撒尿我從不打它們。』『小友』說:『我的小貓會開冰箱,上廁所,它10歲了,但現在沒了。』老人家一聽這話,就像小孩子一樣趕緊把嘴閉緊了,從此再也不提貓了。但是,他對小動物的愛卻一直持續著,病房裡的毛絨小貓、小雞、小猴子一直陪伴他走完最後一程。
新華社記者唐師曾不知給季羡林拍過多少照片,『他連吃飯都讓我拍,從不拿我當外人。』在他看來,『像季老這樣智慧的人不多,他始終不給別人難堪。別人請他題字,他從來是微笑著,從來是來者不拒,實際上,他更多是在考驗身邊的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