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天津北方網訊:現在的縣,作為基層的政府,必須要自己爭取機會纔能求得發展,『省裡、市裡能對我們縣裡負責嗎?能為了我們的事情那麼上心嗎?我們自己不跑成嗎?』
根據4個多月前中央發布的駐京辦撤銷方案,2010年6月20日前,全國所有的省直機關和縣級駐京辦均須撤離。其中特意提到,確需保留的地市級駐京辦經過批准可以保留。
大限將至。在這最後的時刻,各級駐京辦在忙什麼?它們是真的准備離去還是像外界推測的那樣,改頭換面,以另外的形式繼續存在下去?
快餐店樓上的『辦公室』
『從快餐店正門進去,二樓就是我們的辦公地點。』江蘇省某縣的駐京辦主任田飛(化名)這樣對《瞭望東方周刊》記者描述他們的『秘密』駐地。此前,4月份,他們在省裡統一安排下摘了牌。
在他們的駐地附近,看不到有『蘇』字樣的車牌,從樓外面看,這裡只有一家普通的快餐店。問了服務生,纔知道非常偏僻的地方,有一個通往二樓的樓梯。
二樓的布局,有點像早年的招待所。一個年輕的『前臺』見有人上來,馬上問記者的來路,顯得有些警惕。
進到房間裡,纔看到一個典型的『駐京辦式』的擺設:寫字臺、大沙發、展示地方特色煙酒的玻璃櫃子,牆上還掛著幾副字畫。田飛正在電話裡用江蘇話處理一些『公務』。
掛斷電話後,田飛面帶委屈地說:『我們縣不太有錢,每年給駐京辦的經費非常有限,以前是5萬塊,這兩年一直是10萬塊封頂,這點錢在北京解決生存問題都很困難。但是我們通過自己的努力,現在在北京租了兩套房子。我們在編人員加上我纔兩個人,剩下三四個人的工資都是我們自己承擔,幾乎沒有給縣裡造成任何負擔。』
田飛說,像他們這種『當牛一樣拉磨又不吃草』的『高效駐京辦』,縣裡也捨不得撤。
該縣駐京辦成立於上世紀80年代末,田飛於2001年從家鄉來到北京任駐京辦主任。他曾經借住過老鄉在京的房子,租住過小平房、連暖氣都沒有的筒子樓,『一開始在北京很艱難,又不能欠債,因為政府不認。』
一開始,田飛的主要工作是接待,2003前後,介入到信訪工作中。『這邊的辦公室主要是接待領導,處理日常事務,我們在另一個公寓樓裡還有一個兩居室,主要用於接待上訪的鄉親。』田飛說,『那邊』僱了兩個人具體負責,但是一旦他們處理不了,他就要親自去處理,做上訪戶的思想工作,『工作壓力很大』。
如今,已經沒有了駐京辦主任頭銜的田飛,仍然經常去處理上訪接待的『繁重工作』。
撤了誰都要做這個工作
摘牌之後,田飛沒有變得清閑,反而更忙碌了,因為他們剛剛又接受了『家裡領導』布置的一項更為重要的任務。
『蘇北沿海的發展已經列入國家發展戰略,我們那裡要修鐵路、建港口,這些都需要在北京的一些部門爭取,尤其是要和在京的一些大型國有企業進行產業對接。』田飛說。
自然,對接的具體任務,還是落到田飛他們身上。『去年,省裡就有領導過來,強調我們和央企對接的重要性。今年上半年,市裡給我們下達了具體的對接任務。』田飛說,他現在每天都要接很多電話,『縣裡面要求我們以最快速度對接上央企。』
田飛認為,這項工作『很正經、很重要』,『難道對接就是腐敗嗎,我們那裡有很多戰略性的資源,而央企也需要港口、土地,進行戰略性的發展,這都需要我們具體去聯系。』
他強調,『家裡領導』早已表示,『撤了誰都要做這個工作,日常的工作繼續,至於用不用這張名片,根據工作內容再商量。』
田飛說,現在這個時候,各縣都有各縣的『招數』,『有的縣在變通,比如縣裡有藝術品的,可以以它為一個出口;還有一些本來就依附於地方駐京企業,回到企業身份就可以了。』
但實際上,並不是所有的駐京辦主任都像田飛那樣幸運。等待安徽省桐城市駐京辦『末代主任』梅安平的,就是黯然離開的結果。接到中央的通知以後,2010年初,梅安平來到北京,為桐城市駐京辦做了最後的掃尾工作。
『安徽省撤銷縣級駐京辦的力度是很大的,省裡不斷發文要求各縣上報撤銷進度,桐城市政府已經報告撤銷了駐京辦。』梅安平告訴本刊記者。
如今,桐城市駐京辦的兩名工作人員都已經回到原單位上班。梅安平也回到桐城,繼續擔任他的市政協黨組副書記。
不過,桐城市駐京辦的『終結』很可能只是一種表面現象。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知情者對本刊記者說,就在梅安平離去之後,桐城市委一個『級別很高』的退休官員,已經來到北京,張羅著『重整旗鼓』。
領導總有別的需要
與縣級駐京辦不同,大限將至之時,處於『撤與不撤』之間的地市級駐京辦們,仍然為自己的存留做著最後的努力。
張輝(化名)在河南省某地級市的駐京辦乾了將近兩年,他說還沒有等到最後的『判決書』,『但是6月20日是大限,到時候是去是留必須有一個結果。』
他說,市裡已經向河南省政府申請保留駐京辦,但省裡遲遲沒有批下來,『維穩、農民工問題,都是我們的理由,不過省裡可能不這麼想。再說,這跟領導個人有很大關系,領導如果比較重視農民工問題,我們駐京辦就有解決農民工問題的職能,領導要是不重視,注意力轉移了,我們就沒有這個職能了。』
張輝又補充說,當然,沒有這個職能了,還有其他的職能,『領導總有別的需要』。
讓張輝感覺『不容樂觀』的情況是,他們的辦事處原來在北京一處繁華地段,那時農民工有事經常會去找他們,『還能做點事,心裡面踏實一點』。前段時間,他們的辦公地點拆遷了,現在的辦事處設在一間租來的房子裡,『大家都人心惶惶,整天沒有事情乾,農民工想找我們也找不到。』
他們過去還有自己的餐廳,都吃家鄉菜,現在餐廳也沒了,自己在外面買著吃。『備感淒涼。』張輝說。
對於自己的未來,他感到黯然,『如果6月20日的結果是撤銷,我不知道是回去還是留在這裡。』
該撤的撤,該開展的繼續開展
身為縣級駐京辦主任的田飛認為:『如果說駐京辦搞腐敗,那最腐敗的是省級駐京辦,其次是市級,最後纔是縣級。為什麼要撤銷縣駐京辦,因為縣的勢力最弱,看起來沒有與北京直接對接的必要,而省駐京辦是最合理存在的,因為他們和北京能說上話。但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田飛說,他在駐京辦主任的位子上將近10年,無時不感覺到基層和中央的對接『不通暢』,所以縣裡認為駐京辦的存在非常重要。
『按說我們的政府,應該是一層為一層服務。省為市服務,市為縣服務,但是現在做不到這一點。』田飛解釋說,現在的縣,作為基層的政府,必須要自己爭取機會纔能求得發展,『省裡、市裡能對我們縣裡負責嗎?能為了我們的事情那麼上心嗎?我們自己不跑成嗎?』
至於維穩,在田飛看來,縣駐京辦更是『重頭』,『試問哪個省級、市級駐京辦主任在任期間跟上訪戶直接對過話?具體的工作都是縣級駐京辦在做,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這是到目前為止,田飛對『撤離』的理解。
請您文明上網、理性發言並遵守相關規定,在註冊後發表評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