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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虹萬萬沒有想到,在領證的當天,自己的假懷孕露餡了。
第二回合
姚虹虹收拾東西。衣服、褲子、鞋子,一件件地往旅行包裡塞。頭垂得很低,動作卻很快。衛興國在一旁看著,兩人都不說話。衛老太出去散步了,臨行前叮囑兒子,把姚虹送到公交車站,也算是盡了情分。衛興國嘟著嘴,像小孩那樣不情不願。衛老太曉得他心裡疙疙瘩瘩,是捨不得小女人走。衛老太裝作沒看見,想,要是連這種事都不分輕重,那兒子也算白養了——故意連招呼都不打,徑直出了門。
姚虹收拾完東西,朝衛興國看。眼神像貓咪看主人,淚水在眶裡一圈圈打轉。果然,衛興國避開了她的目光,拿起地上的包,『走吧。』……
姚虹沒走,折回去敲杜琴的門。杜琴的東家老頭已睡下了,杜琴在看電視,把聲音調得很輕,做賊似的。她看見姚虹的旅行包,愕然,『穿幫了?』姚虹點頭,隨即一屁股倒在沙發上。
假懷孕的辦法,是杜琴傳授的。杜琴內疚得要命。『早曉得就不出這個餿主意——』姚虹手一揮,『沒啥大不了的,日子照樣過,地球照樣轉。』她說先不回上饒,再待幾天看看。杜琴明白她的意思,不走還有希望,走了就等於徹底放棄。
杜琴又說起自己的事,東家老頭查出有尿毒癥,情況不大好,醫生說要換腎。姚虹說:『沒兒沒女的,也可憐。』杜琴說:『可憐的人多著呢,我們不可憐嗎?一個個可憐過來,老天爺都來不及。』又說:『本來還想著沾你的光,也搭個上海親戚,現在沒戲了,轉了一個圈,還是江西老表。』姚虹嘆道:『沒這個命。』杜琴也嘆了口氣,說:『就是,沒這個命。』
這天晚上姚虹一直沒睡著。
衛老太早起鍛煉時在弄堂口撞見姚虹,小女人笑吟吟地叫了聲『姆媽』,衛老太吃了一驚,像撞見了鬼。『你——沒走?』姚虹沒直接回答,說了句『天有點灰,大概快下雨了』。衛老太沒理她,徑直走了過去。
鍛煉完回到家,還沒進門,便聞到一股香味,再一看,姚虹在灶臺上煎荷包蛋。衛興國坐著吃泡飯,面前放著一碟生煎,應該是她買來的。衛老太在原地愣了足有十來秒。衛興國見了母親,不敢說話,埋頭吃東西。姚虹倒是很熱情,招呼衛老太:『姆媽,吃生煎,味道不錯的。』衛老太看看兒子,再看看她,心裡哼了一聲,依然是個不理不睬。上了廁所出來,見她還在擦拭灶臺。
衛興國吃完早飯,說:『我上班去了。』姚虹從抽屜裡拿了把傘給他,『一會兒怕是要下雨,帶上傘。』衛興國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她又問他:『晚上想吃什麼,糖醋排骨好不好?』這回衛興國無論如何不敢應聲了,支吾兩下,開門出去了。衛老太冷眼旁觀,想這個小女人也忒皮厚。耐著性子,等她把灶臺擦完,說:『你可以走了。』姚虹叫了聲『姆媽』,要說話,衛老太道手一擺,擋住了。
『說什麼都沒有用,』衛老太道,『走吧,別再來了。』
姚虹倚著牆,手指在牆上畫啊畫,眼睛瞧著地上,眼圈紅彤彤的。不說話,也不走。衛老太等了半晌,見她沒動靜,心裡也有些急了,又不能拿掃帚把她趕出去,左鄰右捨都看著呢,衛老太丟不起這個人。可拖著也不像話,這算怎麼回事。兩人暗地裡較著勁,安靜得都能聽見掛鍾的嘀嗒聲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衛老太坐下來,打開電視。姚虹頓時也活動開來,轉身便去拿拖把。衛老太坐著,見她這樣,頭皮都麻了。姚虹認認真真地拖地,拖到衛老太那塊,還說『姆媽,麻煩你抬抬腳』。衛老太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索性站起來,到廚房擇菜。一會兒,姚虹也來了,擺個小凳子在她旁邊坐下,陪她一起擇菜。衛老太朝她瞪眼,臉色難看得要命。姚虹笑笑,說:『兩個人乾快些。』衛老太心裡『哎喲』一聲,想真是碰到赤佬了,又不知說什麼好。
兩人齊齊擇完了菜,衛老太打開房門,努努嘴,示意她離開。姚虹便是有這耐性,只當沒看見,笑笑,又拿雞毛撣子去撣灰。衛老太怔了半晌,只得關上門。
姚虹整理房間時看見衛興國換下的內褲,拿到水龍頭下洗。衛老太一把搶過,說:『讓他自己洗。』姚虹笑吟吟地搶回來,『男人哪會洗衣服,再說他下班那麼晚,姆媽就別折騰他了。』三下兩下便把內褲洗了。衛老太不禁好笑,看情形自己倒像後媽,眼前這位纔是親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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