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順的婚事過後，北麗、金珠等對啞巴大伯的態度發生不小的變化，比著孝敬啞巴大伯，比起對自己公婆不知好上多少倍。彭發娘看見兒媳婦端著香噴噴的肉碗經過門前送往啞巴大伯住處，心裡好不是滋味。長嬸總結說，都是啞巴那套宅院催的。唯有彭順媳婦臘梅對此不屑一顧，她對彭順講，那宅子鐵定是咱們的，讓她們折騰去。

　　這天彭發娘病了，彭老蔫不會做飯，三個兒媳婦誰也不照面。彭老蔫找到大兒子彭起，北麗說那就每家一天輪班做飯。事情定下來，三個兒媳婦皺皺巴巴地胡亂應付屬於自己負責的那一天飯食，沒人細想那飯菜公婆是否順口。周末這一天輪到金珠給公婆做飯，金珠因給小賣部上貨一直未回，另外兩個兒媳婦則不聞不問。水花下班後回到天貴家，晚飯後過來看望彭發娘，纔知道兩位老人一天沒有吃上熱乎飯，忙到灶上點火做飯。

　　彭發娘躺在炕上淚流不止。彭老蔫說，哭嘛，都是你養的好兒子。彭發娘說，兒子本不差，結婚纔發昏。彭老蔫說，個個都是窩囊廢。彭發娘說，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熊包兒軟蛋，你憑什麼單說兒子不行。彭老蔫說，都是拉秧的黃瓜越長越歪斜。彭發娘說，怪就怪三個兒子都沒有找上好對象。彭老蔫說，媳婦也不是都不好，單個瞧哪個都成，站成一排就走了樣，比著作歹心也安呢。彭發娘說，真不如養三頭驢，畜力也懂知恩效力。見水花把飯菜端上來，又說，有了兒媳婦纔知道閨女是娘的小棉襖。水花笑道，閨女不也是別人家的兒媳婦，依我看，在娘家貼心，在婆家明理，這纔是做女人的定律。我奶奶說過，人要有良心，無論走到哪裡，該承擔的就承擔，萬事躲不過一個理字。

　　村莊裡快熄燈的時候，給彭發家小賣部拉貨的卡車滿載而回，而負責上貨的金珠卻沒有回來。原來，由於貨物不全，金珠前後跑到幾個地方去購貨，等到貨購齊備時天色已晚，正要上車返回，卻突然被一輛摩托車撞翻在地，致使一條腿骨折。

　　眾人得到消息，連夜趕去城裡醫院看望。天貴、水花及北麗等人走進病房的時候，王德龍也在，正在和彭發閑聊。金珠只有小腿骨折，別處並無大礙。她握住水花的手說，我平時沒做缺德事呀，怎麼碰到這樣的倒霉事！這次我恐怕要殘廢了，不僅照顧不了別人，可能還要別人伺候我，真要那樣，我該怎辦那？北麗說，我說金珠，你心裡是不是有愧呀，這麼一點小病小災你瞎想啥。金珠說，我纔不愧那，誰愧誰心裡明白，我是說平白無故受這份罪。北麗終有一些善念，沒有再說什麼。水花說，今天夜裡我留下照顧二姐吧。

　　第二天一早，王德龍買了早點送來。金珠有些驚訝，她說，太麻煩王廠長了。王德龍說，都是好朋友，何況我住的挺近，舉手之勞的事。金珠眼裡不揉沙子，她似乎看出王德龍對水花的神色中有些內容。

　　上午，水花要走的時候，大姐天貞帶著女兒小蓮匆匆走進病房。金珠顯得有些不高興，冷冷道，大姐好忙呀！天貞說，我纔接到天貴的電話，就急著趕來了。金珠說，有什麼好急的，這也不是要緊的病，早來晚來都是一樣的。水花聽得一臉茫然。

　　幾天以後，金珠出院回家休養。此時彭發娘病體幾近康復，每天橕著虛弱的身子到彭發家，至少要給二兒子一家做一頓熱飯。金珠有些感動，囑咐彭發從小賣部拿來一些中老年營養食品，無論如何叫婆婆帶回去將養身體。

　　北麗有一天在路上遇見老三彭順的媳婦臘梅，舉出兩個指頭說，不知這個用啥法子把婆婆哄得滴溜兒轉，每天顫巍巍伺候她吃喝，比親娘還親，是不是和啞巴大伯的房子有關呀。臘梅說，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把賣不出去的營養食品當人情，婆婆還以為多珍貴，跟左鄰右捨顯擺，一個勁兒地誇贊她的孝順媳婦。北麗說，我怎不知道，果真如此，啞巴大伯的房子就更危險了。臘梅說，不會吧，那是兩碼事。北麗說，你纔來幾天，不知道彭家底細，老人之間有默契，彭家人的所有關系和房子始終就是一碼事。

　　三個月後，康建的弟弟康成結婚，趙百發一家老小都來赴宴。康健的娘秀姑見到天貞和水花顯得格外親，一手拉著大侄女，一手拉著沒過門的侄媳婦，興高采烈說個不停。康建的爹康萬成找秀姑要東西，喊了幾聲秀姑都沒聽到，直到康萬成走到近前大喝一聲，秀姑纔樂顛顛跟著去了。金珠在不遠處看著此情此景，一股悲涼和醋意湧上心頭，對她娘說真後悔來參加這個婚禮。

　　庭院裡的酒席已經備好，康建的本家叔叔康萬年總理酒宴各方面事宜，康建家大小事務總少不了他張羅。康萬年和康建同在鄉鎮企業瓦楞釘廠工作，瓦楞釘廠是鎮裡的骨乾企業，得益於康萬年的鼎力支持，康建最近當上副廠長。於是康建家的喜事驚動了鎮上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鎮裡的乾部和企業廠長紛紛蒞臨，康萬成感到很榮光，一張老臉笑成帶褶的南瓜。

　　席間康建、春蘭特別關照水花，不停地向旁邊的人介紹她就是跳進北運河救人的女子。康萬年見狀，也對水花增加幾分敬重。隨後康萬年過來敬酒，天貴不勝酒力，水花代為飲下，並唱了一首山歌賀喜，眾人無不喝彩。康萬年興致大發，遂向水花頻頻敬酒。水花也不拘謹，把布依山寨婚嫁儀式上的喜慶氣氛帶進現場，喝了唱了，唱了喝了，一直把康萬年喝得再也站不起來。

　　天貴娘和金珠對水花行為非常不滿，一個未過門的媳婦如此張揚顯露，日後還不定是個什麼樣子。天貴娘對天貴怒道，快把你那個青柿子帶走，別再丟人現眼！聲音雖不高，水花聽得真切，連忙收住話頭，和天貴提前告辭回家。天貴娘對金珠說，真是個沒教養的坯子，回家再算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