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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他,他卻不信我。
老天爺都相信我,我的夫君卻不相信我。
十六歲之前,我如同青澀的野果,在山間自生自落。
嫁給他後,我像三月的桃花,在他的小樓裡,為他一個人開得恣意絢爛。
卻不知,拼盡韶華的綻放,最終只是成全了他和她的依偎。
火把就要落下,我的眼中沒有了任何人,只有火光下一個個猙獰的地獄閻羅和漫天血色。
地獄閻羅們的面孔在火光血色後飄浮,一下近,一下遠。
我閉上了雙眼。老天爺,帶我去地獄吧!也許只有經過九重界的煉獄,纔能將這些閻羅的面孔忘卻。
心底的怨咒在擴散,恨意逐漸將絕望壓下。
忍耐了這麼多天,為的只是能見到他一面,聽他說一句信我,不料換來的卻是他淡淡的兩個字:燒吧。
不,該下地獄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們。不管多艱難,我一定要活下去,活到看著他們灰飛煙滅的那一日。
我下了決心,睜開眼,正要說話,柴堆開始在輕微地顫動,人群也不安地嗡嗡起來。
牌坊下,江文略正趴在地上,以耳貼地。柴堆顫得越發厲害。他一躍而起,面帶驚疑,大聲道:『有大批人馬過來了,至少有上千人,只怕是流寇。』
江太公不愧是一方梟雄,當機立斷下了命令,『婦孺老弱先撤,男丁斷後,全體撤回到城內!』
大地都在顫抖,江氏的婦孺們驚慌地往城內跑。江文略已橫劍胸前,護在江太公身前。羅婉卻沒撤,依然與他並肩而立。
風似驚雷般滾過,長發亂舞,擋住了雙眼。我用力眨著眼睛,似乎看到江文略向我這邊看了一眼,左手動了一動。待亂發落下,再看,卻見他握住了羅婉的右手。
他在關切溫柔地對她說話,托那當過口技藝人的三叔公的福,我依稀可以辨認出那句話。
『你先走,這裡太危險。』
羅婉似是癡了一般望著他。她說了一句話,我居然也分辨出來了。
『不,你在哪裡,我便在哪裡。』
他望著她,仿若身邊的人都不存在一般。他嘴角有要溢出來的笑容,他在輕聲說:『好,以後我在哪裡,你便在哪裡。』
我終於笑了,笑得不可抑制。
從深深的山谷裡被救出來後,我高燒不退,但不管燒得如何糊涂,我始終緊握著他的手,不肯放開。
燒退後,他放了心,要去給公公婆婆請安,我卻仍然不肯放手。
他有些好笑,道:『我去給爹請安,馬上就回。乖,你繼續睡。』
『不。』
『乖,聽話。』他像哄小孩子一般。
『不。』我倔?地說,眼淚快掉了下來,『你不要丟下我,帶我一起去。』
他輕拍著我的背,道:『你燒剛退,就不要……』
『不。』我將臉貼在他寬厚的胸前,聽著有力的心跳,癡癡道,『以後,不管你在哪裡,我便在哪裡。』
他在我頭頂嘆著氣,將我一分分抱緊,『好,窈娘,以後我在哪裡,你便在哪裡。』
原來,這句話他不但可以對我說,也可以對另外一個女人說。
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卻沒有人再向我看上一眼。
馬蹄聲越來越近,婦孺老弱們已撤得差不多了。去查探情況的士兵也飛一般跑回來,跪在江太公面前稟道:『太公,是、是衛老柴的人馬!』
在場的人瞬間都變了臉色。
也難怪他們會怕,天下群雄四起,三十六路烽煙、七十二方大王之中,人數最少的是衛老柴,但最凶悍的也是這個衛老柴。
傳說中的雞公山,那是吃人的地方,而衛老柴,正是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山大王。更有傳言,衛老柴愛將人骨剁碎了蘸醋吃,而他的軍師杜鳳,則喜歡將人骨頭熬湯喝。
江太公之所以要和羅總管聯手,與衛老柴時不時到永嘉府來找吃的也有幾分關系。
江太公雖有數千人馬,但此時大部分都在城內,貞節牌坊下這區區數百人,是萬萬擋不住衛老柴的。
『文略帶一百人斷後,其餘人速速撤回城內!』江太公下了命令。
沒有人想到要將我這個淫婦從柴堆上放下來一起帶回去,也沒有人再想到往柴堆上丟火把。他們表現出了比平時更高的敏捷性,流水般地往永嘉府南門方向跑。
馬蹄聲像暴風雨般,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夜風愈發盛了,似在發出聲聲淒厲的吼叫。
終於,在第一支響箭射來之際,江文略牽著羅婉的手,帶著斷後的一百多人,也奔向城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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