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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西班牙隊和德國隊的比賽,誰贏誰,都不是不可能的,誰敢說誰的實力就一定比誰高出多少?德國隊輸給了西班牙隊,在於發揮和偶然;當然,也可以說德國隊一開始就跟著西班牙隊的節奏打,明顯的被動,生生地被拖垮。但這些都並不能說明什麼。
有人說,這樣的比賽,簡直是歐冠賽的翻版,完全一個巴薩對拜仁比賽的南非新版而已。這話說得沒錯,那又有什麼呢?可惜,比賽並不完全是這樣的,要真的是這樣,又有什麼不好呢?不知道別人怎麼看,對於我,世界杯賽到這時候,比之前緊湊、好看得多了,而且,作為球迷,我們可以安心地看球了,踏踏實實的,就像坐在劇場裡欣賞一場大戲一樣,看他們的技術和藝術,看他們的心情和心智,看他們的臉上顏色和背後動作。
如果西班牙隊和德國隊真的是歐冠賽的翻版,是巴薩對拜仁的比賽,一定會比現在還要好看。這沒有什麼不好。當然,如果是南美的一支球隊比如巴西隊或阿根廷隊或烏拉圭隊,和歐洲的一位大佬比賽,自然更好;如果是一支非洲或亞洲的小羊挑戰歐洲的老狼,自然也更好。前者,讓我們看的是一場不同風格流派的對決,是我們這裡劉三姐對歌式比武的武戲;後者,讓我們看的是一場結局完全出乎世界杯歷史的意外,是揪人心弦的懸疑大片。而如今西班牙隊和德國隊,則是經典的傳統老戲,全是老段子,戲碼舊是舊了點兒,卻一樣賞心悅目。
接下來的決賽荷蘭隊對西班牙隊,一樣是這樣的經典唱段,雖然,一個從來沒有進入過世界杯的決賽,一個兩次進入了決賽,卻兩次和冠軍失之交臂;這樣的壓軸唱段,彼此肯定都得運足了丹田之氣,表演的精彩更會不在話下。但怎麼說也是歐式的踢法,縱使我們責怪他們已經完全背離了他們本來師法的藝術足球,而改為實用主義,實際上,萬變不離其宗,我們依然可以聽得出其中傳統的韻味,並不會像他們換球衣或情人一樣痛快徹底隨風而逝得乾乾淨淨。
聽經典唱段,我們還會如前面一樣為比賽的結果而揪心而提心吊膽嗎?或者為輸球的球隊找出一千個理由,去憤憤不平,去痛不欲生嗎?為贏球的球隊找出一切理所當然的正義理由,去為他們歡呼,為他們證言嗎?或者,為了那些其實根本不是我們的親兄熱弟的小小勝利,而連骨帶筋、牽腸掛肚一般心動而淚湧,而且纔下眉頭又上心頭,還要情不自禁地上掛下聯,替我們國家的足球隊和足協找藥方子,忙乎得如同拾柴火的跟著人家放羊的一通無謂的瞎跑嗎?
聽經典唱段,就如同聽梅蘭芳的老戲,聽侯寶林的老段子,聽貝多芬或馬勒的老交響,聽約翰·列儂和鮑伯·迪倫的老搖滾,我們還計較最後比賽的勝敗嗎?我們在欣賞他們的腳下功夫或全局鋪排之餘,不過仔細比較他們伯仲之間的藝術理解和處理的差異和得失而已,看看他們誰更行雲流水,水銀瀉地,誰更縫若添衣,爐火純青。世界杯看到這時候,應該是最愜意的時候了;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又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最佳時刻了。我們可以泡上一杯茶,打開一瓶冰鎮啤酒,消消停停,安安心心地看球了。
世界杯開賽以來,不少人一直都在責備藝術足球的淪落,應該檢點的不僅是球隊,還應該包括我們球迷自己,我們應該把一顆被各種欲望挑逗得騷動不安怦怦欲飛的心,收回自己的肚子裡,先把足球真正當成藝術來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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