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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十四歲,剛上初中。家裡為了照看果園,從親戚那裡牽來一只狗。一次我正要將自己扯的羊草放到狗身邊的手推車上,狗性大發,撲上來,惡狠狠地將我的胳膊咬了一口。
那條狗並不是一條瘋狗,村裡左鄰右捨都說,誰沒有被咬的經歷,不用太在乎。可父親卻寧願相信村醫。因為村醫說,狂犬病病毒的潛伏期可以長達幾年到十幾年。因此,父親扔掉了地裡的活,第二天就騎著自行車上縣城去為我買疫苗。
當時正是六月伏頂子天,人在日頭地裡站不了幾分鍾就汗流浹背。而從家到縣城往返有一百多裡的路,我很難想象父親是怎樣一路騎行飛奔的。縣城是希望的起點,家又是希望的終點,起點和終點之間,父親騎行如飛。
疫苗要低溫保存,沒錢買冰壺的父親就買了七八支冰棍兒,將針劑放到冰棍裡面包好,在未化之前,飛車趕回。包嚴的冰棍在溽暑中用不了半個多鍾頭就會化掉的,而這半個多小時,就是為父親設定的幾十裡的路程需要的時間。路程、時間、速度之間的關系,父親是用自己雙腿反復為兒子演算著,讓我來體會終生。
那次回家,父親那被汗漬浸透的衣服,浮現出白茫茫的一片鹽漬。我不知父親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濕了幾次,又乾了幾次。打一個療程要五支針劑,沒有冰箱、冰櫃,父親只好一次次地奔跑在通往縣城和家鄉的漫漫土路上。
打完針後,父親總將那一兜子冰棍兒水給我喝。看到累得汗淋淋的父親,我說,爸爸,你喝吧,我不熱的。父親憨憨地露出煙熏火燎的黑槽牙說,爸爸不愛吃冰棍兒。我知道,如果我不喝,父親是堅決不會嘗一滴的。我偷著將混同淚水和冰棍兒水的混合液一齊咽下,只品出咸咸的、甜甜的、酸酸的味道,這大概就是父愛的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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