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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宏聲走了,以他認為最適合自己的方式走了。在一些人眼中,他是墜樓而亡。而在理解他的人中間,看到的卻是他在天空中孤傲的飛翔。只是這一次,他飛得更遠了。就像《蘇州河》裡周迅演的牡丹,梳著兩只清純的小辮,縱身一躍,飛進蘇州河裡。她說,如果我死了,我要變成美人魚回來找你。賈宏聲會不會變成一只飛鳥,回到了愛他的人中間?
還記得《蘇州河》那搖晃纏綿的鏡頭,賈宏聲和周迅透著令人目眩的青春氣息。他演的馬達,一直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尋找著飛走的牡丹。那種癡迷而旁若無人的尋找,其實也是賈宏聲近10年命運的寫照。他一直在孤獨地尋找著,沒有人聽懂他說的話,沒有人知道他在乾什麼。然而當馬達和牡丹的屍體,在碼頭上出現時,一切終於水落石出。原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只是我們從來沒有相信過他,從來沒有試圖理解過他。
是的,我們又看見了馬達蓋著白布的屍體,只不過這次不是在電影中。那條蘇州河越來越髒了,因為有著太多的故事、記憶和垃圾。然而它卻在每個人的生命中蕩漾著,糾纏著,也見證著每個人對生命的理解。那是一條很髒的河,你只有把自己變髒了,纔能在那條河中游下去。而賈宏聲恰恰不是那樣的人,他從沒有走出過自己的青春,他一直活在他赤子般的青春感受中。他像一個孩子面對著他酷愛的電影,他在藝術中癡迷、激越,也在藝術中變得瘋狂。看過一個讓人心酸的細節,2007年當記者發現他抽2元一包的煙,一日三餐僅靠小攤上的面條烙餅,問他是否會因生活窘迫不開心,賈宏聲反問道:『你覺得生活跟錢有那麼大的關系嗎?』今天的蘇州河注定容納不了這樣的赤子,會把他像垃圾或泡沫般打在岸邊,讓他自生自滅。
在我眼中,賈宏聲是一個銀幕詩人。電影《極度寒冷》裡的藝術家齊雷,也是他命運最本真的寫照。齊雷在電影中有過兩次死亡,第一次是為了用藝術改變世態的寒冷,第二次他纔在一棵大樹下割脈自殺。賈宏聲眼窩深陷的孤獨,真實地演繹了藝術家在現實中,因歸宿感喪失而帶來的那種絕望。社會輿論並不在意一個年輕生命逝去,那份冷漠最終讓藝術家體會到與世界的格格不入,在那一刻他選擇了放棄生命。
這種生命歷程,和賈宏聲何其相似。當他和著自己的血淚拍出電影《昨天》時,社會表現的同樣是一種極度冷漠,並不在意一個藝術家用生命講述的故事。從那時起,賈宏聲開始從人們眼中消失了,像齊雷一樣成了自己藝術的犧牲品。在生活中,賈宏聲或許像齊雷一樣,經歷過土葬、火葬、水葬、冰葬,然而如今他迎來了自己真正的死亡。可以想象,他的死會像電影表現的殘酷現實一樣,只會在社會上引來片刻的躁動,甚至沒有真誠的祭奠和榮耀,只有冷漠和低級的圍觀。然後,人們很快會淡忘這個年輕的生命,淡忘他青春的熱血和純淨的願望。
我相信賈宏聲所說的,他是列儂的兒子;我也相信他在電影《昨天》中對自己的告誡:『你就是一個人,一個人,一個人。』既然是一個人,我們就會有無法解決的矛盾,就會有生命無法表達的哀傷。賈宏聲用自己的最後一躍,或許在期望抵達他理想中的世界,或許想喚起人們對個性和反叛的珍視。但無論他如何想的,賈宏聲父母在聲明中說的話,卻透著對生命的真正理解:『宏聲他所追求的一種境界,可能是我們誰也給不了他的。他去尋找了,讓我們靜靜地幫他走好……』
當我們的淚水變得渾濁,我想賈宏聲的生命還會保存在那些純潔的影像中,這是最重要的。那些影像中的聲音和形象,仍然會向我們展示一個青春閃光的肉體。藝人會永遠活在他的電影中,無論他的一生經歷了多少悲歡離合,只要他保持著純淨的赤子之心,他就能在影像中永存。我們感受到的生命淒涼,或許能因此得到一些安慰。祝賈宏聲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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