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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聞江蘇鎮江8座千年糧倉被拆毀,我不禁想起前些年『澳新游』時,在墨爾本看到的一個文物景點:百年老廁。千年糧倉,我們隨便就毀了;百年老廁,人家當寶貝珍存,令人感慨系之。
墨爾本那地方,凡是百年以上的建築物均視為古跡,內部可裝修,外表不能動。他們認為,即使是廁所,只要存留百年,同樣可以留下沈甸甸的記憶。
歷史文化名城鎮江去年發現的13座宋元糧倉,對大運河文化遺產保護具有重大意義。然而,就在文物部門一道道保護令之下,當地一些有背景的開發商竟悍然把其中8座糧倉強行拆毀,在遺址上建設穩獲暴利的大型商住樓盤『如意江南』。相鄰的京口驛遺址、古運河河道,也都遭到破壞。這種財大氣粗的架勢,並不表明其富有,而是一種真正的貧窮!
在物質資源上,我們早已不是『地大物博』。由於長期的文物破壞和流失, 『文物大國』也存在嚴峻危機。有專家提供了這樣一組數字:迄今,我國已經發現的不可移動文物點近47萬處,我國博物館約2900家,粗略估計,全國文物藏品不超過2000萬件。但是,建國歷史僅200多年的美國,各類大小博物館有16000餘座,其中僅美國斯密森博物館文物藏品即達1.3億件。此中自有文物質量之不同,但從國土面積、人口數量、歷史悠久程度來說,我國現存文物的保有量,絕非太多,而是太少了。一直以來,在無約束的房地產投機活動中,破壞文化遺產的風氣幾乎席卷全國各地。近30年來,全國至少有四五十萬座古墓被盜,每年都有成千上萬件文物被走私出境。對古文物,號稱五千年悠久文化的華夏,正在『坐吃山空』;被認為是經濟動物的西方,卻在集腋成裘!
人,是不能數典忘祖的。自古以來,富不過三代,物質財富聚散是無常的。但,民族精神、愛國壯志、人文情懷,無論是『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還是『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卻是永不泯滅的民族凝聚劑。我認識一位老前輩,他在歷次運動中,寧可自擔風險也要盡量保護人。他說,自幼家教是『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不忍心害人。中華美德不僅載入詩書字畫,更以久歷滄桑的古文物為載體。在那些凝固的藝術、無聲的史詩、立體的魂魄中,悠悠然告訴人們很多很多。
我的故鄉是大運河邊一個小村鎮。我永遠不能忘記小鎮那座清末留下的文昌閣,樓上那持筆瞪目的鍾馗、那迎風叮當的掛鈴,仿佛告訴後人,祖輩對文化傳承的殷切期待。『文革』把這個文昌閣革掉了。如今那鎮上市聲喧囂,但再也沒有那種古朴雋永的韻味了。
奇怪的是,有些地方一方面大量毀壞珍貴的文物古跡,另一方面卻又大肆炮制古建築、假古董,發瘋般爭奪名人故裡,一直搶到西門慶頭上。但文物之可貴在於『真』。近日訪山西洪洞縣,不僅蘇三和崇公道是人造像,一個號稱『民族發祥地』的特大廟宇,深宅大院數百畝,殿裡二帝金身龐大,院內大樹須四五人合抱,並無一真跡,全是假大空,看來看去一片茫然。但,去太行山左權縣黃崖洞,半山腰有一左權臥室小石屋。當年將軍把它讓給英勇的歐連長與一女戰士做洞房,新婚夜日寇來犯,愛侶奮起迎戰壯烈犧牲。門旁有一石碑,上刻美國友人寒春中英文並列的題詩,大意是他來過多次,每次在這裡都含淚致敬。看了這石屋、石碑,我們肅然起敬三鞠躬,不禁潸然淚下。真善美,就這樣擁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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