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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特別流行讓小孩體驗成人世界的游戲,其實就是把過家家具體化。前段時間,我和一個朋友帶著各自的孩子直奔北京那個兒童模擬城市,人那叫多啊,到點放行,無數孩子跟耗子一樣就躥進去了,而且很快消失在他們的城市裡。城市奉行乾活兒給錢的原則,重活兒錢多。錢是模擬幣,到最後花不完可以在超市換東西。不到這地方,也不知道我們孩子原來這麼財迷。他先從事的是消防員工作,在街道上貓著腰卷水帶,一會兒坐上消防車走了,出火警,車在前面開,我一路小跑在後面追。遠遠看見一群孩子下了車,一人一大水龍頭那通噴啊,在家沒法這麼禍禍水。土土到手的第一筆工資是30塊錢。
當他正在找第二份工作的時候,警察局招人,他煞有介事地問:『叔叔,在您這兒乾給多少錢啊?』要這麼參加招聘會誰要啊,太赤裸裸了。警察說30塊錢,但抓壞人很有意思。此時土土滿腦子在算賬,有意思沒意思對他根本不重要。他決定再找其他工作,溜達到稅務局正趕上招人,我說:『快走吧,稅務沒勁!』他又進去問給多少錢了,還就沒出來。我一掃聽,敢情在稅務局打工給35塊。沒一會兒,一群孩子穿著稅務局的制服出來了,一人手裡一張稅單,跟給車貼條似的,滿街道踅摸掙錢不交稅的主兒。土土一路上都在被拒絕,哪個小孩不財迷啊,都拼了命地掙錢還一分錢不捨得花。最後,他不知道用什麼抒情的語言打動了一個家長,我遠遠聽那家長數落自己三歲的孩子:『哥哥央求你半天了,拿著!回來我還你真錢!』反正就這麼拼死拼活地乾,一天下來居然掙了將近四百塊錢。這孩子雖然在駕校學開車的時候把膝蓋摔破了,可看在錢的分上,根本顧不上疼,還到處找工作呢。
臨走的時候,錢得花了呀,總不能帶回去當書簽使。超市全是小孩,財主似的一人攥一大摞錢,也顧不上數,往櫃臺上一拍,有專人用點鈔機給他們點。土土跟他的同學一邊商量一邊找服務員諮詢,最後一人拿倆圓珠筆出來了。我說:『你們好幾百塊錢就換點這個?』土土說:『這超市東西太貴,這還是打了折的呢!』
後來聽說天津也有類似的地方,我又組團帶一群孩子去了,功能類似,但形式很不同。北京是以體驗為主,全小孩自己乾了,咱這兒以教育為主,先要聽老師把原理講清楚。我發現有個孩子家長去哪都端著半拉快餐盒,裡面撒著層土,上面插著四瓣蒜。實在好奇,忍不住上去問,那媽媽說:『這不是在植物研究所研究的嘛!進去就讓剝蒜,然後插土裡。我要知道是乾這個的,不花那麼多門票錢了,在家買一辮子蒜能剝一上午呢。』因為來玩的孩子少,很多職業體驗都不開,開的也要至少湊夠四個孩子纔行。土土為了給其他幾個孩子湊人數,被我逼著又去考古了。其實就是在沙池子裡挖塑料杯子塑料碗之類的。這時候,一個高高壯壯的大男孩也進去了。不一會兒,就聽土土在裡面叫喚,原來那大孩子一進去就以最快速度把東西全挖出來了,小孩就有點急眼。我聽見工作人員說:『你把挖出來的埋回去,讓他們重找。』大男孩的媽媽在我旁邊抱怨:『今天是我們孩子生日,下午五點還得上奧數小班,一個多小時了,到這兒這兒不開,到那兒那兒不開,就你們這兒人數夠。你說他都一米六五了,站起來比我都高,可只能玩挖沙子。』他話音剛落,一個顫巍巍端一盤蒜的中年男人過來了,一看就知道孩子也是打植物研究所畢業的。
土土他們去學做肥皂,前幾十分鍾都在講原理,我們隔著玻璃,看見孩子們哈欠打得眼睛都要閉上了,還強打精神聽。我旁邊一直端大蒜的媽媽說:『講也聽不懂,看我們孩子困的,都快做夢了。』我忽然發現她的蒜沒了,一問,她說:『嗐,給忘活字印刷廠了。』
這樣無厘頭的對話,大概只在模擬城市纔有,而大人已經再也沒有能模擬的機會了。
王小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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