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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最現實,感受最真實。兩年前的6月22日是大姐永遠離開我和我們一家的忌日。四年前的7月7日是大姐患病住院的災日。大姐的一生平凡卻不平常。在我的心目中,大姐是我當之無愧的『大姐大』,更是我崇拜的不折不扣的『大牌』偶像。
為了爹娘上了年紀的人們常說:『大閨女顧娘家真心實意』,對這句話我堅信不疑。大姐生於1937年,活著今年已73歲了。1957年大姐從靜海老家結婚來到市裡,並當上了紡織工人。大姐是爹娘七個孩子中的老大。大姐成家後,由於當時家裡人口多,勞動力少,盡管汗珠子砸了爹一年的腳面,到年底家裡『收獲』的依舊是三位紅色的數字。因此,為了爹娘和弟弟妹妹們,大姐婚後就一直沒敢養育自己的孩子。平時接濟家裡的困難不算,每到年底這個節骨眼上,大姐就帶著自己節省下來的工資,坐姐夫的自行車騎上半天兒回老家,替爹娘給家裡堵上欠生產隊的這個窟窿。
過去的農村是土裡刨食靠天吃飯,家家日子都很不寬裕。可爹娘生養的我們七個孩子中,除大姐沒念過書以外,其他的都讀了不同程度的書,因此家裡的生活很緊張。我記得我小的時候在家有『兩盼』:一是盼過年,二是盼大姐回家。大姐每次回老家都是來去匆匆,因為只有在大倒班時纔能回來一次,她每來一趟,我們穿的衣服和鞋襪就會有新的變化,全家人都格外高興;她每次臨走的時候,總是忘不了要親手量一下我們穿的衣服,要用廢紙對著我們的鞋底兒,剪出一沓大小不同的鞋樣子捎回去。
我有三個哥哥和三個姐姐。每個哥哥成家,爹娘都要蓋一處新房,與此同時我每進門一位嫂子,家裡就要多一份債務。每次蓋房用的房檁都是大姐買的;每次辦喜事的花費,也幾乎都要靠大姐來支援。記得三哥結婚時,因湊不齊『四鋪四蓋』所需用的布票和棉花票,婚事差點『黃』了。最後大姐只好把壓在箱底兒,自己一直捨不得用的結婚時的新被褥,送回老家擺到了三哥的新房裡,總算解了爹娘『磨盤壓手』的圍。
大姐在棉紡廠紡了一輩子的線,在家做了一輩子的針線活。上班時她的雙手要象紉針一樣不停地接上千上萬個線頭,兩腳要圍著機器小跑兒似地來回走幾十裡的路。每當大姐下班後乾完家務活,她就端著針線簸籮穿針引線;每逢倒休日,不論走到哪兒她都是鞋底兒不離手,一錐子一針地納個不停,一直納到深夜。我女兒小的時候,有一次看到她大姑一年四季貼滿橡皮膏的兩手骨節變形伸不直的手指頭,曾好奇地問大姑的手是不是受過傷?我告訴她你大姑的手就是與眾不同,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大姐卻什麼話也沒說。
為了我天津衛還有一句俗語:『大姐疼老弟弟一點不摻假』,對這句話,我更是從頭信到腳。大姐比我大23歲,在家我們姐倆兒是一頭一尾。大姐為爹娘辛苦了半輩子,沒想到她的後半生又為我操勞了起來。
我從小就經常到大姐家『避難』。恢復高考的第二年,我來到市裡上學,在這三年裡,我尊崇大姐的吩咐幾乎每個禮拜都要到她家吃住,每次回學校時她還要給我兩元零花錢,如果隔一周不去她和姐夫就會到學校去看我。我參加工作後由於單位離市區遠,加之那時交通又不方便,一兩個月我纔看大姐一趟,因為想家時我要回老家看看爹娘。
記得我參加工作第二年的『中秋節』前夕,我到市裡看望大姐,一進胡同兒我就發現她家的小廚房沒了,又在原地蓋起了一間房子。鄰居們見我都說我有福氣,沒費你一點勁兒,你姐就給你蓋好了結婚的房子,鄰居門說得我一時摸不著頭腦。果然房子蓋好不久,大姐就開始給我張羅起對象,頭兩個人家都嫌我工作和家不在市裡,見一面就都『吹』了,第三個瞎貓碰上死耗子還真成了,她是大姐同事的閨女的同事,也就是現在我的孩子她媽。後來我纔得知,為給我蓋房子所用的磚和土都是大姐用『三輪』車,一車車從平房改造的工地上撿來拉回的;門窗是同院會木工的啞巴大哥打的;沙子灰是前院開車的三哥拉來的;家具是大姐托人用條纔能買到的五廠名牌。
後來我纔得知,那年大姐因淌雨水被鐵釘子紮傷腳,住進二五四醫院一個半月,就是為我介紹對象晚上回家時路上不小心紮的。
為了我的女兒女兒剛滿三歲就被大姐免費全托了。我的女兒可以說是大姐親手呵護大的。從學前班開始,大姐就開始年復一年天天風雨無阻地接送她上下學。女兒小學二年級的時候,記得有一次雪後的早晨,大姐和女兒早早地出了家門趕往學校。大姐一手領著女兒,一手背著書包,小心翼翼地橫過馬路,突然一個騎車人為躲讓汽車摔倒了,倒地的自行車在光滑的雪地上衝著大姐和女兒就撞了過來,大姐急忙用身體護住孩子,但自行車的慣性使她摔倒在地,大姐因害怕遲到,趕忙爬起來沒顧上別的,就領著女兒奔向學校。回家後大姐在摔的胳膊上貼了一貼膏藥,夜裡受傷的胳膊把她疼醒了,早晨起來胳膊腫得像面包,到醫院檢查纔發現,手臂的兩根骨頭有一根已經骨折了。盡管如此,大姐仍天天挎著一支傷胳膊和女兒往來於家校之間的路上。
一次家長會上,老師要求回家要給孩子輔導功課,這下可難壞了大姐。沒辦法,為了孩子的學習,她忍痛割愛把女兒的學籍轉到了我家附近的學校。周末正當我們准備去大姐家,剛出家門我們就被大姐和姐夫迎了回來,一進門大姐就把女兒摟在懷裡不放,問寒問暖問飢問渴,好像很久沒見了打量起來沒完。姐夫背後跟我們說,這些天你大姐白天吃不下飯,夜裡睡不好覺,連做夢都念叨孩子。我聽後心裡咯?一下,見大姐確實憔悴了許多。吃了晚飯大姐說怕影響女兒學習和休息,給了女兒五十元錢,就起身走了。
我們送大姐到車站,當我看到大姐和女兒戀戀不捨,望著她登上公交車後仍頻頻回頭的表情,我的心酸了,眼睛朦朧了。天下還有這樣好的姑姑嗎?轉天我們就把女兒的學籍又轉了回去。從此,大姐又天天手把手領著女兒上下學,又在忙碌中露出了往日的笑容。
記得在娘去世後的那年三十晚上,我們圍坐在大姐家的飯桌旁,陪著他們一起過除夕。在其樂融融吃著年夜的餃子,喝著團圓酒的時候,我對女兒說了一番『酒』話,大意是說你是在大姑懷裡和大姑夫肩膀上長大的,沒受過委屈;我也是他們親眼看著長起來的,咱們的今天是與他們的付出分不開的。年夜的紅燈籠作證,以後你不管我們可以,但絕不能待差了你大姑和大姑夫,不然我和你有算不完的帳。
當初娘曾對我有過再三的叮囑,要求我逢年過節不要回老家看他們,一定要我陪伴著大姐和姐夫。母命難違,自從我到市裡上學以後的三十多年間,每逢年節假日,沒成家時是我一個人陪伴著他們,結婚後是我和愛人兩個人,有了孩子我們就三口一起陪伴他們。特別是春節,我們要一直住到過了正月十五纔回家,年年如此,雷打不動。
忘了自己深情追憶的理由是難捨,真摯緬懷的目的是感恩。2006年7月7日傍晚,大姐突發『腦溢血』昏迷,住進了天津市著名的腦系科『環湖醫院』,經醫院兩次手術搶救,一個多月的治療,最後大姐的命保住了,可她卻成了『植物人』。出院後經過在家一段時間的遵醫護理,大姐的病情稍有轉機,鼻飼的皮管子不用了、肢體漸漸有了觸覺、臉上也有了簡單的表情,唯獨不能發音說話。大姐出院後的兩年多來,我們天天盼望著奇跡出現的那一天。可天不遂人願,最終她還是沒有再好起來,奇跡也最終沒有出現。2008年6月22日清晨,大姐默默地走了,永遠地離開了我,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一家人。
得到了永恆守在大姐的靈前,望著她那依然微笑的照片,我百感交集欲哭無淚。『兒啊,娘的死活你甭管,以後把你大姐和姐夫照顧好了,我的心就踏實了。為了咱家她連孩子都沒要,太虧欠她了。』娘臨終囑托我的話,又縈繞腦海,回響耳邊。我歉疚的心就像被燒紅的烙鐵烙著。
『大恩不言謝,大愛最無聲』。我雖然痛失了大姐,可我卻在她身上收獲了我後半生永享不盡的精神財寶;使我徹悟了一個人活在世上的價值真諦;也使我破解了甘願付出樂於奉獻並永葆和諧心態的人生方程式。因此,大姐永遠是我心中的一座豐碑,永遠是我讀不完的一本厚書,永遠是我仰視的一顆永恆星座。
我永遠緬懷大姐!
(天津市監獄局政策研究室楊其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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