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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蓓的一舉一動都是安靜的,甚至是無聲的,輕輕的跟我揮手打招呼,輕輕的落座。眼淚滑過她年輕的臉龐。手裡拭過淚的紙巾捏成了團也不肯丟棄。
生父生母、繼父繼母,小蓓夾在了四個大人的中間,無論她回到哪一邊,聽到的永遠是一方對另一方的指責,大人之間的怨氣、不滿,就那麼毫無遮攔地撒向小蓓,讓她無路可逃。
在這樣的環境下,小蓓早已經忘記了『想笑就笑,不高興就發脾氣』是什麼滋味,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生活。她無法出去工作,因為要時刻操心母親的病情,也不敢和朋友出去玩兒,害怕繼父劈頭蓋臉的責罵。她只能忍著,把一切都放在心裡。
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子,就這樣生活在上一輩人是非恩怨的陰影中。
前兩天如果不是實在承受不住,我也不會凌晨三點給你發短信。
我媽又犯病了,又被送進了醫院。繼父心情也不好,一會兒罵這個,一會兒罵那個,我不敢吭聲,只好忍著。
我媽得的是抑郁癥。以前有過病史,但控制得還不錯,這些年一直沒怎麼犯。這次犯病的原因是我繼父的兒子要結婚,還差幾萬塊錢,他來找他爸要錢。之前他就隔三差五的來找他爸要錢,為這事兒我媽沒少和繼父生氣。我媽說,平常也不見他來看看,一到要錢的時候想起我們來了。我媽不願意給他出這錢,繼父很不高興,後來就離家出走了,走了好幾天。
也怪我粗心,我沒想到我媽這病會再犯,那幾天她情緒特別煩躁,我以為她只是心情不好,沒想到……我媽住了幾天醫院後,繼父纔露面,之前手機一直關機。
前天晚上,繼父從醫院回來,一進門臉就拉得老長,還沒坐下,他就衝我說,我們又不是原配,就算我現在不管你媽,也沒人能說什麼。一般這種情況我從來不說話,只能是聽著。接著,他又說我媽不給錢是想把錢全留給我,我在後面也沒起什麼好作用之類的話。他還威脅我說,你信嗎?你就是找了男朋友,我也告訴人家你媽是個神經病,看誰娶你!那天晚上,他整整說了三個小時,說著說著又罵起了我親生父親。
每到這個時候,我就坐那兒聽著,整個人都是木的。繼父說話從來都是這樣,怎麼傷人怎麼來。我之所以這麼忍著他,是因為他對我媽還不錯。照顧我媽是件很累人的事情,我媽由於犯病,說話、情緒都不受控制,那幾天我媽住院我深有體會。繼父跟我撒氣我也能理解,所以我盡量做到不還嘴。實在難受了,就寫寫日記,發泄一下。
說句公平話,繼父這些年對我還算不錯。就是他的方式不太讓我接受。我感覺我就像他和我媽的附屬品。如果他們這段時間感情和睦,他對我就特別好,給我買這買那,也沒有那麼些嘮叨。如果他們這段時間不好,他就把臉拉下來,我做什麼都不對。而且他不是有事說事,而是事趕事,一塊兒跟我算賬。
如果我那時沒有回去找我親爸的話,也許就不會有後面的事兒了。
我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媽和我爸離了婚。聽我奶奶說是性格不合。我奶奶說我媽好吃懶做,不做家務。按我奶奶的邏輯,由於我媽的錯誤,我爸的事業越來越江河日下。如果說我媽不做家務只是讓我奶奶不喜歡她,那麼在我爸工作的事兒上,我奶奶可以說特別恨我媽。
我是奶奶一手帶大的,和父母沒什麼感情。我爸媽離婚的時候,我爸說他什麼都要,就是不要我。這話是我媽告訴我的,我不知是真是假。好多好多的事情,我從奶奶那裡聽到的,和從我媽那兒聽到的,永遠都是兩個版本。我不知道誰說的纔是真的。我媽一賭氣,行,你不是不要嗎?這輩子你都別想看見孩子。
我媽帶著我租房子生活。有時候我想奶奶了,想給他們打個電話,我媽不讓。她很反感我提那邊兒,希望我和他們徹底斷了聯系。
後來,一個親戚給我媽介紹了現在的繼父,他們認識沒多長時間就結婚了。
他們結婚後,我繼父對我媽和我一直挺好的,就是管我嚴了些,尤其是我的學習。我以前學習挺好的,因為父母離婚沒心思再學習了。為了把我的學習搞上去,他們對我管得特別嚴,打得特別狠。在他們的觀念裡,孩子就是打出來的。晚上12點以前不讓我睡覺,早上6點必須起床。只要考不好就打。為了逃避挨打,我學會了撒謊,明明成績下來了,我騙他們還沒下來呢。被發現後,打得更狠。我繼父認定我是一個愛撒謊的孩子。後來打得我急了,我就衝他喊,我爸都不打我,你憑什麼打我?我媽說,你是不是想我們像你親爸那樣不管你就是對你好?
我偷著給奶奶打電話,她知道後很心疼,讓我回去跟他們過。在繼父又一次打我的時候,我說要回我親爸那兒。繼父罵我沒良心,分不清好壞。我不管他罵什麼,只想遠遠的離開他們,不再挨打。
我回到了親爸那邊兒,回到了奶奶的身邊。可是,我過得一樣不快樂。我只想著離開繼父,卻忘了還有繼母。
我爸那邊兒條件不太好,繼母還帶過來一個孩子。我繼母和繼父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從來不管我。有事兒沒事兒都不和我說話,更不會跟我生氣,只會給我爸臉色看。不管是不是我的錯,她都當著我的面兒打她的孩子,殺雞給猴看。這個時候我會想起繼父,他打我,至少他沒把我當外人。
因為我的到來,我繼母特別擔心奶奶把錢都給我,不給她的孩子。因為錢,她總和我爸吵架。看到這些,我心裡很難過,為什麼我到哪邊,哪邊就會打架?
有時候我媽想我了,會把我叫出來吃頓飯,給我買點東西。我奶奶雖然不攔著我見我媽,但她對我媽的成見依然很深。她總說,你走到今天這步,全都是你媽害的。
我在我爸那兒一直住到高一。為了不讓我爸再受氣,我決定回到我媽那兒去。
我很少和朋友說家裡的事情,我不喜歡別人安慰我,好像我很可憐,而且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回來的第一年,繼父看我哪兒哪兒都不順眼,他和我媽沒少吵架。我這時候已經大了,不再像小時候那麼頂撞他,而是處處迎合他,他指出的毛病,我都記著改掉。他經常說我在我親爸那兒沒學好,他說我親爸的時候,我要麼不說話,要麼問急了就順著他說。
我回來後沒再挨過打,畢竟我也大了。他們對我的學習管得也不像以前那麼嚴了。高中畢業後,我實在不想上學了,就出去打工。我的學歷當然找不到什麼太好的工作。一提起這些,我媽就說,你走到現在,全是你爸造成的。
我一聽這話就反感,我奶奶這邊埋怨我媽,我媽埋怨我爸,我繼父又總挑我爸的不是。大人們把氣全撒在我身上。其實我誰也不怨,埋怨有什麼用呢?既然已經分開了,就安靜地過彼此的生活,乾嘛還有那麼多的怨氣呢?
這次我媽住院,住院費是我爸出的。當時繼父不在,我又不知道家裡的存折密碼,只好找我爸要。繼父知道後很不高興,他雖然沒有明說,但總是借題發揮,說我沒把我媽照顧好,讓她犯病。我心裡特別委屈,明明是他的兒子要用錢,纔導致我媽犯病,現在卻把過錯都推到我身上。可是我不能辯解,也不敢辯解,畢竟我媽媽還在醫院呢!
我最受不了的,是他總說我爸在背後給我支招,其實我很少跟我爸聯系。還說我那次走了又回來就是圖他們的錢,還動不動就懷疑我拿了家裡的錢。我捉摸不透他到底是個什麼人,他和誰生了氣,回來都撒在我身上,罵得很難聽,可以說肆無忌憚。有些事兒我覺得沒什麼,可他卻大發雷霆,有些事兒我以為是大事兒,想著怎麼和他認錯,他卻好像沒這回事兒一樣。我每天都得揣摩他的心思,看他的臉色,覺得很壓抑。
我給奶奶打電話訴苦,只是想說說心裡的委屈,結果奶奶說了很多我媽的不是,還說我媽把我給害苦了。奶奶這麼說我心裡挺不舒服的。奶奶讓我回那邊兒去,找工作或是繼續上學由我選擇。我可以回去,但我真要回去的話,就太沒有良心了,畢竟我媽還在醫院呢!
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我媽和繼父,因為我媽這病不知道啥時纔能好,又不能讓她受刺激,也不能讓她感覺到任何壓力。以我繼父現在的心情,我不敢說他是否會一直照顧我媽,他壓力也挺大的。那天,奶奶又給我打電話了,讓我回去,說我這年齡不應該承受這麼多,怕我受影響。我知道奶奶是心疼我,可是我狠不下這個心。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不管我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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