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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鵠沒走成
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教授到底還是來了。他跳下車,徑直去了陳家鵠宿捨。
陳家鵠自然早發現了教授的駕臨,因為今晚他的耳朵一直為汽車的聲音張開著。當看到教授從車上下來往他宿捨裡走來時,他發現自己的雙腳在微微顫抖,仿佛教授要帶他去天外似的,期待和畏懼一起把他折騰成了廢物。
不等海塞斯推門,門自動開啟。透過門框,海塞斯發現他穿戴整齊,手裡拎著一只布袋子,整裝待發的樣子,都懶得進門了,像個將軍一樣,手一揮,下命令:
『走!』
上了車,海塞斯丟給他一頂假發,一副假胡子,吩咐他:『戴上。』
陳家鵠乖乖地戴上假發、假胡子。
月光很亮,海塞斯沒有開車燈,慢慢開出來。拐過彎,前面就是大門,海塞斯正想打開車燈,提醒門衛開門,卻看到月光下,大門口,橫著一輛小車,把大門擋了個霸道。
完了,是陸所長的車!
說來正巧,陸所長從被服廠回單位的路上,在大街上,正好撞見海塞斯的車子。陸所長走上前來,冷笑道:『這位大胡子先生怎麼沒見過,是誰啊?』一把扯下陳家鵠下巴上的假胡子,當扇子扇著汽車尾氣,『真不愧是大博士,頭腦就是好使,連這種花招都想到了,讓我這個做了多年反特工作的老特務都自嘆不如啊。』
陳家鵠還逞強,強顏笑道:『這個掩耳盜鈴的東西,我還煩它呢,被你發現了,正好可以不用戴。』取下了假發套還給海塞斯,對他說,『估計走不成了,我先告辭了。』
『別走!』陸所長喝道,『說,你們要去哪裡?乾什麼?』
海塞斯怕陳家鵠說實話,把責任大包大攬在自己頭上,目的是讓陸所長同意先把陳家鵠放走。
陳家鵠一走,他輕松下來,對陸所長發起攻擊,『噯,所長閣下,我有些情況想跟陳同學商討一下,資料太多,帶上山太麻煩,所以想請他下山去,就這樣,沒什麼。』
『沒什麼?』氣憤讓陸所長失去了往日對海塞斯的尊敬,他厲聲吼道,『說得輕巧!你辦公室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去的嗎?』
『難道他是隨便的什麼人嗎?』海塞斯也提高了聲音,擺出一副罵架的姿態。
陸所長放低了聲音,但目光依然怒氣衝衝,『你該清楚,他還是學員,還沒資格進那地方!』
海塞斯不以為然,冷笑道:『他有沒有資格我比你清楚。』
陸所長上前,衝著海塞斯的耳朵,咬著牙關小聲吼道:『你別裝糊涂,我告訴過你是什麼原因,我們正在調查他的女人。』後面一句話幾乎只有海塞斯一個人聽得到。
海塞斯退開一步,不屑地說:『我乾嗎要裝糊涂?我是覺得你說的那些原因根本不成立,純屬荒唐!所以我就根本不放在眼裡。』
兩人就在大門口,當著司機和蒙面人的面,你頂我撞,爭得面紅耳赤,呼呼地噴著粗氣。
就在這時,山下突然傳來空襲警報聲。月光雖好,但畢竟是夜晚,在陸所長的記憶裡,這是第一次在夜間拉響空襲警報。他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匆匆趕下山去。上車前他擁抱了教授,並把身上的一包煙送給他,叫他晚上就待在山上,別下去。『鬼知道又有什麼名堂,萬一真有轟炸呢,山上總比山下安全。』他這麼對教授說時,根本沒想到山下被服廠那邊的安全已經出了大問題。
當陸所長趕到被服廠時,轟炸已經結束,偌大的廠區成了一片火海,到處都在熊熊燃燒,轟然坍塌,滾滾濃煙和飛揚的塵灰合謀拉成一張巨大的天幕,密不透光,把皎皎月華阻擋在天外。這是一道黑色的屏障,把被服廠的天和地、生和死、過去和現在徹底隔開了。
很長一段時間,陸所長一直立在屍陣前,默默看著,過度的悲傷看上去像無動於衷。當看到石老板的屍體被抬出來時,他終於忍無可忍,崩潰了,那撕心裂肺的悲慟,那長嘯嘶鳴般的哭聲,那洶湧澎湃的淚水,把滾滾濃煙都震顫了,都打濕了,變得搖搖曳曳,變得淒淒迷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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