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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很多人跟我一樣,把去西藏當成一個夢。因為太遠,因為傳說中的高原反應,因為一路上等身長頭的虔誠,因為離天堂最近,讓朝聖之旅充滿了神秘。我去西藏前看了不下30本跟西藏有關的書,我媽時不時會說:你別看那些沒用的了,趕緊裝衣服吧,飽帶乾糧熱帶衣。這句話跟咒語似的,她讓我帶的,我都沒帶。
我們有一天晚上住在納木錯,這個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咸水湖就在念青唐古拉山下,到的那天晚上下大雨,簡易板房的房蓋兒都快給掀了。四周的雪山隱藏在雲層裡,雨水嘩啦嘩啦的,本來我沒喝什麼水,可越聽越想上廁所。黑燈瞎火,腦袋上套著頭燈,抓著把手紙,涉水而行。一路凍得我直哆嗦,恍惚中看見倆黑影,人家穿的是羽絨服,也不怕把毛都淋濕了。晚上10點以後不供電,我摸回自己的床,這幫缺德的非讓講鬼故事提神兒。在故事大接龍前,我們把所有衣服倒在床上,一件一件往身上套,不知道零下多少度,只能看見臉盆裡的水已經結冰了。
我這輩子都沒這麼混亂地穿過衣服,抓出哪件穿哪件,最後把自己扔進睡袋裡再蓋上被。半夜,旁邊床的家伙估計實在凍得難受,問我還有富餘衣服嗎。我悲觀地想,別說衣服,外面連樹葉子都沒富餘的了。但為了安慰她,我爬起來,在已經空空蕩蕩的登山包裡一通瞎扒拉。然後拎著我單薄的裝內衣的袋子說:我這還富餘一個胸罩,六雙襪子,四條內褲。只能用於你的局部保暖了。她很絕望地把睡袋蒙臉上,並拉上拉鎖。嚇死我了!
睡到迷迷糊糊的時候,我腳底下倍兒暖和,我縮進去拿手摸摸,確實不一般的暖和,難道我自己還有熱寶的功能?因為頭暈,所以,將就著睡了。可最後愣給我熱醒了,那溫度,跟要小燉肉似的。可算耗到7點多了,可四周還跟半夜一樣,根本沒天亮的跡象。因為熱得沒著沒落,我開始一件一件蛻皮一樣脫衣服,扔了一地。
早晨喝酥油茶取暖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抱怨太冷,只有我一個人說熱得簡直沒法睡,那些人已經快罵大街了。正這個當口,收房錢的卓瑪進屋,我把我遇見的懸疑事件跟她諮詢,她邊找錢邊說,半夜給電了。可給電跟我的床有什麼關系?她前腳走,我後腳把床上褥子就給掀了,好家伙,你猜怎麼著,全屋電熱毯全碼在我身子底下,而且個個插著插銷,幸虧沒有漏電的,要不早自焚了。
好在這時候所有人都有了輕微的高反,大家變得沈默,他們個個被凍得手腳冰涼,我則熱得小臉紅撲撲的。
我們開著吉普一路沿雪山下的公路向海拔低的地方行進。到海拔3000米左右的地方氣溫迅速昇高。我的包永遠處於大敞四開狀態,塞、掖、掏,反復這幾個動作,到後來我都不用看海拔表了,瞅眼包裡的衣服就知道到哪兒了。
因為疲於趕路,洗了的衣服根本就乾不了,所以我們也不洗了,衣服穿了一輪又一輪,掏出來之後先看,再聞。就算有死褶,也早就讓自己身子直接給熨平了。最初的幾天,還念叨『我實在沒衣服可換了』,到最後,我最常說的一句是:這件褂子我都穿四遍了,還有潛力可挖。
王小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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