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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最熱的電影,無疑是英國導演諾蘭的作品《盜夢空間》,講述了進入別人夢境並植入想法的詭異故事。
實際上,進入別人夢境的情節,在中國的唐朝就有了,原創者是詩人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簡。對於哥哥,我們很熟悉;對這個弟弟,就有點陌生了。白行簡大約生於唐代宗大歷十一年(公元776年),後考中進士,授官秘書省校書郎。
大詩人的弟弟在世時,一直在哥哥的光環下生活。跟哥哥不同,他對詩歌的熱情一般,而喜歡小說寫作(那時候叫『傳奇』),在二十歲出頭時,就寫下了中國古代文學史上赫赫有名的《李娃傳》。說起唐傳奇,一般我們都會提到五篇最重要的作品:陳玄佑的《離魂記》、李朝威的《柳毅傳》、元稹的《鶯鶯傳》、蔣防的《霍小玉傳》、白行簡的《李娃傳》。其中,《鶯鶯傳》與《李娃傳》又被認為是唐傳奇的『雙璧』。兩者比較,《李娃傳》在構思和立意方面又超過《鶯鶯傳》,實為唐傳奇之翹楚。白行簡也因此成為唐朝最重要的小說家之一。
但實際上,除《李娃傳》外,白行簡還有一篇不太有名但非常奇特的作品,那就是《三夢記》。該作品篇幅不長,但情節詭異。
白行簡為我們道出這世界上最特別的三種夢:一、一個人闖入另一個人的夢中;二、一個人所經歷的事在另一個人的夢中出現;三、兩個人所做的夢相通。對於這三種夢,魯迅的評價是:『皆敘述簡質,而事特瑰奇,其第一事尤勝。』那麼,第一類夢到底寫了什麼呢?《三夢記》是這樣記述的:武則天時代,宰相劉幽求未顯達時,有一天夜歸,離家十幾裡時,看到一座佛堂,聽到裡面有歡笑聲,於是他趴在斷牆處偷窺,發現堂上坐著十幾個人,正在會餐,再細看,竟發現其妻也在當中,且不時語笑。劉驚異不已,大怒之下,向堂中投擲瓦塊,於是一座之人紛紛逃走。
後劉幽求趕回家,其妻剛剛醒來,見劉幽求回來了,說:『我剛纔做了個夢,在夢中與人游於寺院,會餐堂上,剛開吃,但有人投擲瓦塊,於是我就醒了。』我們可以想象劉幽求此時的表情。往昔莊子夢蝶,而迷失自己,不知誰變成了誰。對於劉幽求來說,迷惘更是巨大的。這是現實,還是夢境?夢境與現實的邊界,就這樣被作為小說家的白行簡模糊掉了。在故事的最後,白行簡這樣說:『史書中沒有記載以上三個樣式的夢,而民間也沒有流傳過,這三個夢難道是偶然出現的嗎?還是有什麼冥冥中的緣由?我也說不清楚,只能把它記錄下來交給你們評說。』
除了中國唐朝的作家外,國外作家也曾研究過類似的詭異之夢。阿根廷作家博爾赫斯曾在一篇作品中提到著名的『柯勒律治之花』。19世紀英國湖畔派詩人柯勒律治曾大膽幻想:『如果一個人在夢中穿越天堂並收到一枝鮮花作為他曾經到過那裡的物證,假若夢醒後那鮮花還在手中,又會是怎樣的情形呢?』另外一位中國唐朝作家段成式也提出過博爾赫斯所關心的問題,在《酉陽雜俎》中,他舉例:如果一個人在夢中吃了兩個櫻桃,等他醒來時櫻桃核就在身邊,那又會怎麼樣呢?在段成式那裡,見證物是神奇的櫻桃。而在《盜夢空間》中,區分現實與夢境的,是主人公科布手裡的陀螺。
看過了《盜夢空間》,我們激賞導演神奇的想象和敘事能力。而看過《三夢記》後,我們覺得:此類想象,古人原來早就玩過了。剩下的問題僅僅是:我們為什麼不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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