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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什麼職業最緊俏,什麼人纔最搶手?
古籍修復師絕對算得上其中之一。
古籍很珍貴,一旦『破相』,就需要『專業』修復。
天津圖書館歷史文獻部古籍修復中心的負責人萬群給記者算了這樣一筆賬:天津圖書館現在有大約16萬冊館藏古籍需修復,而館裡專業的修復人員只有8名,按照每人每天修復10頁的速度計算,需要八百多年的時間纔能完成。
全國的古籍修復隊伍也不足500人。這些稀缺人纔從事的到底是一項什麼工作?帶著這樣的疑問,記者走進了天津圖書館古籍修復中心。
古籍主要指印刷於1912年之前的具有中國古典裝幀形式的圖書,其中的一些珍貴的版本,專業上稱作善本書。人年紀大了會生病,書也一樣。作為全國12家國家級古籍修復中心之一,現如今的天津圖書館古籍書庫有恆溫恆濕的空調系統、防火防盜的監控系統、自動報警及滅火系統等,但是在更久遠的、人們保護意識相對淡薄的歲月裡,有些書經過了歲月侵蝕、幾易其主,沒能逃過撕裂、酸化、霉變、蟲吃鼠咬的厄運,有的書頁斷裂,有的變脆、發霉,更有的已經千瘡百孔。
萬群從事這一行已經十幾年,她曾面對一本紙張脆如蟬翼、一碰就碎的善本書,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飛走一個碎片。
修復師要做的,就是讓那些穿越了時空的古籍煥發青春。
古籍修復和醫生診病極為類似。為了能『對癥下藥』,必須先給需要修補的古籍下一個『體檢報告』,詳細記錄古籍的基本情況,包括題名、冊數、頁數、裝幀形式以及損壞原因和損壞狀況,遇到『疑難雜癥』,還要進行『會診』,確定『治療方案』。古籍被分配到『主治醫生』也就是修復師手中,還要經過洗書、拆書、選配補書紙、修補、裝訂、壓平等二十多道工序。一張寬大的書桌就是修復師們的手術臺,割板、剪刀、裁紙刀、漿糊、毛筆、排筆、鬃刷、補紙、鑷子、吸水紙、起子等令人眼花繚亂的『手術器械』,無聲地展示著這項工作的繁復。
十幾年前萬群剛從事這項工作時,修復各環節主要靠經驗,如今已有了造紙纖維測量儀等現代化設備,能幫助修復師找到最合適的修復材料,最大限度地實現『修舊如舊』。但迄今為止,古籍修復還是一項主要靠手工完成的細活兒,一個有經驗的修復師在操作臺前坐上一天,最多也就能修復8到10頁。
日復一日枯坐桌前,年復一年屏氣凝神,這份定力和耐心真不是人人都有。萬群說:『做這項工作的人,都要有一顆修行的心,只有甘於寂寞,從枯燥中找快樂,纔能出好活兒。看到一本本破舊的古籍在手中重獲新生,那種快樂和成就感真是無以言表。』
在很多人眼裡,古籍修復師就是『匠人』,但是萬群說近些年新加入者的文化素質在不斷提高。作為資深業內人士,她希望更多心靈手巧且熱愛古籍修復工作的年輕人加入這個寂寞但快樂的崗位,更希望在修復的過程中,修復師也能吃透古籍本身。
記者體驗
書的『癥狀』各不相同,『治療』手段也五花八門,記者只挑選了最簡單的環節進行體驗——其中還有一點私心,那就是享受成功時的成就感。
體驗一:
化驗紙張,不完美的初體驗
記者的任務是修復清代殿本書《欽定平定陝甘新疆回巡方略》中的一冊。輕輕翻開書頁,記者看到幾乎每一頁都有很多被蟲蛀的小孔,有的一頁多達上百個,就像篩子一樣。
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記者先從古籍中取一小片紙張,浸泡在水中,用以軟化紙張和除去雜質、污垢。待浸泡充分後,用鑷子小心地撕下一小塊紙放到實驗用的載玻片上,由於紙的纖維很細,為了觀察清楚,還要拿探針將已經浸泡松散的纖維分散成棉絮狀,之後還要染色、吸乾多餘的水分、蓋上蓋玻片,一個紙樣切片標本就制作完成了。
檢測紙張的儀器叫做造紙纖維測量儀,實際就是一臺高倍顯微鏡,用來更精細地判斷紙張的類別。
不過,新手就是新手,在顯微鏡下,可以看到記者制作的紙樣標本中還留有雜質,星星點點地分散在宣紙纖維周圍。記者覺得很不好意思,工作人員卻說做到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紙樣鑒定之後,結果令人欣喜,記者要修補的書紙張韌性較強,可以借助機器——紙漿補書機來為它『整容』。
體驗二:
機器補書,自己掌握最難辦
紙漿補書機一般用來修補不太珍貴、紙張韌性好但破壞嚴重的書籍,外觀很像洗衣機,是用物理作用使紙漿溶液均勻吸附在古紙背後,使古紙後面加上薄薄的一層褙紙又不影響正面的文字。修補的首要環節是注水,而且水最好偏弱鹼性。注好水之後,就像蒸饅頭一樣,記者先在壓板上墊上一塊棉布,然後把要修補的紙張墨跡朝下平鋪在上面。
在接下來配置紙漿溶液時,工作人員說了句『多少你自己掌握』,記者犯了難。紙漿溶液的制作不難,無非是把和書頁紙張材質相同的紙片丟進攪拌機打碎,難的是紙片的大小要根據窟窿的多少和大小而定。紙片小了,堵不上窟窿;大了,補出來的紙太厚。
記者抱著撞大運的心態撕了片紙扔進攪拌機,制成溶液後倒入補書機中,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紙上的蟲眼一下子就被填補上了。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記者小心地拿出附在棉布上被水浸濕的紙張,在它們的上下兩邊都墊上吸水棉,再送到壓乾機上擠壓水分後,平鋪在晾曬架上等待陰乾。
工作人員一直誇記者拿捏得好,記者心裡卻門兒清,知道這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心裡忐忑著,一直在琢磨多長時間的經驗積累纔能讓手上有准頭。
體驗三:
手工補洞,看花容易繡花難
前車之鑒,記者不敢再得意忘形,異常謙遜地向小葉師傅學習補窟窿。
小葉從事這一行只有兩年,但天生心靈手巧,已經具備了修復善本書的資格。她看似漫不經心地拿起毛筆,在蛀洞處點上膠水,再把匹配的宣紙與書頁的紋理對齊,左手壓住紙背,輕輕一撕,宣紙便粘到書頁的蛀洞處,補丁的大小剛剛好,如果不細看,看不出補過的痕跡。
記者接過小葉手中的毛筆,體驗這項古籍修復中最簡單的工作。開始一切順利,浸濕書頁,盡量對齊書頁和手中宣紙的紋理,而當記者左手壓住紙背,輕輕撕下一小塊宣紙時,卻發現宣紙沒有被粘在蛀洞上,而是全粘在記者的拇指上了,白乎乎的一片,讓人既懊惱又泄氣。
小葉說這是因為記者沒有在點過膠水後的第一時間裡迅速填上『補丁』,膠水浸透紙背,黏性減小。這之後,記者更加戰戰兢兢,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弄壞古書,成了『千古罪人』。
在小葉的幫助下補好蛀洞後,記者拿著自己修復的成果,沾沾自喜起來。可是,小葉補的補丁很小,邊緣銜接乾淨整齊;記者的補丁卻很大,邊緣粗糙,真是『看花容易繡花難』,要做到美觀,怕是還要靠日復一日的磨煉纔能做到。
心靜如水,加上一雙巧手,殘破不堪的古籍在修復師們嫻熟的技藝下變得賞心悅目。看著這些默默無聞的修復師,記者真希望再過上幾十年、幾百年,人們看到保存完好的珍貴古籍時,千萬別忘記他們的名字……
本報記者李寧肖明舒攝影記者蔡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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