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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故事的人:淼淼女 24歲職員】
【起 因】
不知道淼淼有沒有聽過杜普雷那首著名的大提琴曲——《殤》。
舒緩的開頭,似在憑吊,可是還沒等哀傷湧起,泉水叮咚般的脆響,如靜寂湖面上突然躍起的魚兒,讓人感受到生命的律動,鮮活而不帶絲毫偽裝;而後心隨著魚兒沈入海底,哀傷如海水般從某個角落湧起,打著旋撲過來,瞬間淹沒了一切。在大提琴低沈舒緩的旋律中,那泉水的聲響又從未被完全壓制,但兩種聲音也從未相交,只在餘音裊裊時,泉水的聲音消失了,然後就是無盡的哀傷,就像,被懮郁的藍色裝飾著的天空,那懮郁沒有邊界,沒有終結……
那條魚,那泉水叮咚的聲響,就是關於青春和生命最美麗的記憶,是總也抹不去的舊日時光。
孤獨的時候不能聽那首曲子,也不能去想那個比煙花還寂寞的女子。
所以,沒忍心把這首曲子推薦給在自家的屋子裡、自己向自己傾吐心事的淼淼。
她不能向別人傾吐,因為她愛上的第一個人,是自己的表哥;第二個,是自己的老師。
這是兩段注定沒有結果也難以被接受的感情。
見過淼淼之後,遲遲沒有下筆,因為不知道怎樣的文字,能像那首曲子一樣,刻畫出淼淼的心境;但終於還是決定寫下來,因為淼淼說,她會以此作為新的開始。
記得見面那天,淼淼盯著漂浮的茶葉,說:『你相信嗎?我生在天津、長在天津,可是走遍天津的大街小巷,卻覺得,這是異鄉。』
一個在自己家迷了路的可憐的孩子。
在最美的年華裡,淼淼一直在尋找家的感覺。她說:『我很孤獨。我總盼著有個人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讓我去依靠。』
也許每一段感情淼淼都選錯了人,即便如此,她還是希望記者『把那份感情寫得美一點』。
不需她請求,閉上眼,眼前就會展現一幅美麗的畫卷。主角,就是那個一直在尋找家的女孩……
內心獨白
走不通的路,也很美
老天對我並不是太好,因為它始終沒有給我一條能走通的路。
曾經有一條路,路邊開滿了鮮花,花開瞬間的絢爛,曾一度讓我覺得那是末世的瘋狂。花開了,花謝了,我還在,他還在,於是我相信,哦,這是一條回家的路;可是花再開,他不見了,定睛一看,原來,滿地盛開的,都是罌粟花。
我坐在罌粟花開的路邊,等著盼著,可是天黑了,天亮了,天又黑了,他還是沒有回來。
他,是我的表哥,我親舅舅家的孩子,比我大三歲。
我12歲那年,父母去了國外,因為有苦衷,所以不能帶著我。於是我開始跟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在屬於自己的那間小屋裡,自己跟自己聊天。
逢年過節,我都要去姥姥家,可能是因為我父母不在身邊的緣故,姥姥姥爺、舅舅姨媽都很寵我。小學六年級時我開始對表哥有印象,不過那時我覺得他很凶。
其實,他幾乎未主動跟我說過一句話。
初三那年的夏天,我正在姥姥家的床上午睡,迷迷糊糊中,覺得有人在凝視我。睜開眼,發現他站在我的床前,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和我的目光相遇後,他並沒有躲閃,相反,他的眼神追逐著我的目光。他眼中的炙熱灼傷了我的眼睛,我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然後,他緩緩地走近我,近了,更近了,懵懂如我,也意識到即將發生的事情,可是,我又不確定。
他是我表哥!
而我是既胖又不愛說話,而且成績不好的丑丫頭,沒人理沒人愛!
我的心隨著他的步伐起伏不定。一步,兩步,他終於走到了我觸手可及的地方。之後,他彎下腰,親了我的臉。我仍舊羞赧地低著頭,不懂迎合卻也沒有反抗。他又親了我第二下,我感覺心中有一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瞬間開放了。
他衝我笑笑,轉身跑掉了。
知了不遺餘力地叫著,我由此確定,這不是夢。
我們仍舊很少說話,但我時時都想見到他。不需要說什麼、做什麼,只要他能安靜地坐在我身邊。
也是那年的夏天,我第一次去了他的家。舅舅、舅媽在家時,我倆仍舊不說話。一個陽光照耀的晴朗午後,舅舅、舅媽有事出門,舅舅讓他『好好照顧妹妹』,就這樣把『小紅帽』托付給了『大灰狼』。
客廳裡,他坐在我對面,不說話也不離開。我低著頭,仍能感覺到他凝視的目光。
『你挺好看的。』他忽然說。
『哪兒好看?』
『你的睫毛很長,很可愛。』
……
那個下午,我聽到了有生以來最多的恭維話;那個晚上,我也經歷了有生以來最艱難的心路歷程——他為什麼是我表哥?可是轉天再看到他時,他在我心裡,就只是個愛我、也被我愛著的普通男孩。
於是,又一個家中無人的午後,我坐在床上,他推門而入。一句話都沒說,我倆偷嘗了禁果。沒有理性,沒有思考,那種很真、很純、很美的愉悅讓我顧不得去思考其餘。
暑假結束了,我不得不離開他家,離開他。臨走時他對我說,以後,我會帶你離開,到一個沒人認識咱們的地方去。
在他背叛我之前,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那句話。
之後就是漫長的通信時光。我每天都去傳達室看有沒有他的信,甚至上課時也會伸著脖子往外看,看郵遞員到沒到。第一次,我跟一個人這麼接近,我把自己的MP3給他用,把零花錢省下來給他買煙,我毫無保留地把自己能給的東西都給了他,包括對未來的殷切企盼。
那時的我還沒學會自私。
所以,他大二那年,當他告訴我他有了女朋友時,我的第一個念頭是沒了他我不活了。徘徊在海河邊,一個小孩子在吹泡泡,在太陽的照耀下,肥皂泡發出五彩的光芒,越昇越高,『啪』的一聲,碎成了沫,化作了煙。小孩子兀自歡喜著,他還不知道什麼是幻滅,什麼是劫數。
我問表哥為什麼會選擇那個女孩,如果他說,因為她不是我表妹,我會安慰得多。可是他說:『我沒想到她能看上我。』
那之後,我經常做夢,夢到花園裡有兩棵寂寞的櫻花樹。它們只有一條根,所以只能靠僅有的一片泥土相依為命。大樹對小樹說:『如果你渴了,就從我的枝頭汲取水分。』小樹回答:『如果你餓了,就從我的莖脈上攝取養分。』大樹又說:『如果你的葉子枯黃,我來為你遮擋太陽。』小樹回答:『如果你總也不開花,我願為你招蜂引蝶。』兩棵樹就這麼彼此支橕著日益茂盛起來了,只是,它們中的任何一棵都永遠不會去問另一棵:『你,愛我嗎?』
夢醒了,淚水沾濕了枕頭。只是一個夢。
曾經還有一條路,路邊長滿了參天大樹,濃密的枝葉曾讓我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所在。在大樹的庇護下,我也在生長,他低頭撫摸著我,我抬頭凝視著他,於是我決定留下來歇歇腳;可是仔細一看,發現這些樹都是別人栽種的,而我,只是路過。
這個他,是我大學時的老師,他比我爸爸的年齡還要大。
我是學美術專業的。在和表哥分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只有拿起畫筆描繪自己的天空時,我纔能獲得真正的寧靜。老師說我的畫中透著纔氣,但也藏著懮郁。我感謝他懂我。
起初,他可能真的覺得我是『可造之材』,所以經常單獨輔導我,還請我吃飯。但是漸漸的,我發覺自己開始依戀他,渴望觸摸他。於是一次吃完飯後,我說:『我想摸摸您的耳朵,可以嗎?』
他說:『當然可以。』
然後他握著我的手,讓我撫摸他的耳朵,之後是他的臉。那種熱乎乎的暖意再次讓我感覺到自己也是活的。
他開始吻我,我激動地回應他。
我們在一起了。
他有老婆有孩子,而且沒有離婚的打算,但是我不在乎。相識幾年,所有的煩心事我都可以傾倒給他,他會寵溺地幫我做作業,會真心地幫我規劃未來。在他的另一所房子裡,我時常在他的注視下畫畫,那是我一直盼望著爸爸給我的東西。我再無奢求,但是他每次接到家裡電話後匆匆離去的身影,還是會讓我惆悵很久。逛商場時他不敢跟我並肩走,只是遠遠地跟著,有時候我一回頭,發現他不知道躲在了哪個我看不到的角落裡,重重烏雲會立即籠罩我的心頭。
對他家的情況,他只字不提,漸漸的,我被越來越深的不安全感淹沒。再看他時,昔日的成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成了蒼老。
那以後,再無激情。
這次是我離開了。在他酒醉後的淚水中,我再次踏上了一條不知道會通向哪裡的路。
我不知哪兒有我想要的風景,只好加快趕路的腳步。
【後 話】
淼淼說,父母走後這些年的經歷讓她感覺特別不真實。她想象中的幸福生活其實很簡單,就是爸媽陪在身邊,給她一個穩定的家,然後,找一個可以結婚的男朋友。
淼淼的爸媽正為淼淼辦理移民手續,想讓淼淼過去團圓。團圓是好事,但是淼淼不確定自己能否適應國外的生活。習慣了在電話和網絡中感受父母的存在,淼淼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在真實的世界中與他們相處了。
但不管怎麼說,淼淼已經做好了遠赴國外去團圓的准備。祝願她一路順風。
專家解讀
愛錯了也能成長
【本期專家】王莉
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爸媽在線心理諮詢中心天津分公司諮詢師,天津市寶坻區啟心工作室負責人。擅長婚姻情感問題、青少年心理問題的諮詢及情緒管理、家庭教育培訓等。
表面看來淼淼的兩段感情都是因為她愛錯了人纔沒有結果,其實真正的根源是淼淼還不懂得什麼是愛,她還沒有愛的能力。
跟表哥的那段感情發生時,淼淼正處在青春期。那時的她對感情是懵懂的,同時又有些自卑。表哥的關注讓她感覺自己不再孤單,表哥的一番贊美讓她從自卑的陰影中看到了希望,於是她不知所措了。而這樣的贊美在一個正常家庭裡是完全可以從父母口中聽到的。之後淼淼對表哥更多的是一種討好和依賴,在她看來表哥是她唯一可以靠近和信賴的人。或許是她把對父母的愛用一種補償的方式轉移到了表哥的身上。
當這段感情結束後,淼淼並沒有理清自己的內心,也不知道自己該要什麼樣的生活,於是再次走進一個錯誤。這次她對老師的愛或多或少帶著一種戀父情結,從小缺少父愛的她又用另一種形式在老師的懷裡索取溫暖。她明知道老師有家室,但是那種孤獨感迫使她不在乎這些,和老師相處的幾年裡淼淼還是成長很多的,從某種意義上說,老師在這幾年裡代替了父親的角色,教會了淼淼很多東西,包括淼淼最後主動離開,也是她走向成熟的一種表現。
這兩段感情看起來似乎沒什麼聯系,實際上根源就在於淼淼在成長中太缺少家庭溫暖,這種愛除了父母是誰也替代不了的。兩段感情其實有個共同點:淼淼愛上的並非兩個當事人本身,而是愛上了那種感覺,那種可依賴又安全的感覺。
或許淼淼自己不知道,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向成熟一步步靠近了,從和表哥分手的茫然無助到主動離開老師的懷抱,這證明淼淼內心正在慢慢強大起來。或許不久淼淼就要到國外生活,換個新的環境對她來說是件好事,同時也會面臨很多問題,比如如何跟父母相處、如何面對和父母的疏離感等,這些都需要時間慢慢適應。所以,建議淼淼不要過早地考慮下一段感情,先去體會親情,去好好感受父母的愛,同時也要學會愛自己,讓自己的內心進一步強大起來,這樣纔有能力更好地去愛別人。
在這裡也要提醒所有為人父母的朋友,千萬不要為了事業而忽略了孩子的成長。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如果缺少父母的關愛,長大後會有一種愛的缺失感,將來很可能導致他們不會愛自己更不會愛別人。如果是這樣,做父母的事業再有成就,對於孩子也會有一種永遠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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