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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喜歡注目太陽落山的那一瞬間。當太陽耗盡最後一絲能量,把片片雲朵染成和自己一樣的顏色,然後從地平線上消失。此時,天際間變得絢爛起來,好似大師筆下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呈現出一道令人回味的獨特風景。這讓我想起唐朝詩人李商隱的一句詩,『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人們總把黃昏喻示為結局,豈不知結局也是開始,開始也如結局,黃昏的意味如人生一樣精彩。
小時候,經常聽見祖父與祖母吵吵鬧鬧。即便是有一方生了病,那另一方的問話都是高八度,好似帶著十足的火藥味。我曾問祖母,能不能心平氣和地跟祖父說話?祖母說:『吵了一輩子架,那倔老頭子就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一句體貼入微的話。』我感到祖母的傷感和他們之間的漠然,就這樣我習慣了祖父與祖母的爭吵。
那年夏日,祖母意外摔傷,經醫院診斷為一側的胳膊與腿都是粉碎性骨折,這意味著祖母後半生要與輪椅為伴。我去看望年邁的祖父時,他對我說:『老太婆這回病得很重啊,傷筋動骨一百天,恐怕這回她真的吃不消了。你呀,多去醫院看看。別老往我這跑了,那裡更需要人。』當我把祖父的話轉告給祖母時,我看到她眼中含著淚花。
其實黃昏晚情真的如夕陽般濃重,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來描繪。
我不禁憶起曾在火車上遇到過的這樣一對年過半百的老人。大娘骨瘦如柴,臉色蒼白如紙;大爺臉上寫滿倦意與疲憊。他們相依相靠,默默無語,眼神中透露出傷感和無奈。
列車緩緩啟動了。大爺問大娘:『累嗎?不行躺會兒。』大娘微微抬起頭,慢慢地把腿放在座椅上,然後頭枕在大爺的腿上。大爺時不時給大娘擦擦額頭上的汗珠,為她捋順銀發。
『大爺,您老倆口去哪兒?』
『回家,回錦州。』
『您是來天津……』
『看病。』
『是大娘病了。得的啥病?』我關切地問。
大爺瞅了瞅老伴,停頓許久,極不情願地說出了觸動心底的兩個字『癌癥』。頓時,車箱裡充斥著壓抑與沈重。
『從醫院治了三個月,錢不夠,只好出院。老伴一輩子為了我受了很多的苦,等籌夠了錢,我們再回來治療,不管花多少錢,我也要把她的病治好。』大爺堅定地說。
『會治好的。大娘很快就會好的。』我說。
一路上,大爺給老伴揉揉雙腿,捶捶後背。即便大爺要短暫離開的時候,還輕輕地把包裹墊在老伴的頭底下,然後囑咐我幫忙照看。我答應了。
這時,我看見大娘用手揉揉眼睛,擦去眼角的淚水……
『您不舒服吧,需要幫忙嗎?』我輕輕地問。『不用。我只是不放心他。唉,你不知道啊。閨女,我們這一輩子針尖對麥芒的誰也不讓誰,可真的要走了,纔念起他的好來……』從大娘的眼中,我理解了祖父與祖母之間無言的牽掛。
車到站了。我要下車了。我把一卷錢塞給大爺,雖然這點錢只是杯水車薪,但我心裡多少感到一點慰藉。我為大娘祈禱,我對老人祝福。
人們常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最終,又有多少老人能一起走到生命的終點,但這對老人體會到的是人生路上的艱辛,收獲的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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