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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受到『父本位』文化傳統影響的人,內心深處或多或少都有著一些父權意識。父親對孩子有意見,可以打,可以罵,可以大發雷霆,仿佛天經地義。孩子對父親若有意見,卻得小心,即使父親真的錯了,即使那錯誤一定得指出來,態度上也一定要把握好。稍有不慎,觸犯了父親的威嚴,他對你多年的養育都可能變成打擊你的資本。
《紅樓夢》中賈政與賈寶玉,很具象征性。賈寶玉對賈政秉一種生命本能的恐懼、不適和逃避,但除去賈寶玉對『祿蠹』略具理性的不能認可以外,他從未認識到賈政有什麼不對,他只能自認補天無望,實在有負高堂希望,到最後,當他就要騰身脫離紅塵之際,他仍要走到賈政面前,向賈政倒身下拜。這一拜,似乎滿懷歉疚。
阿成的小說《年關六賦》,寫中國東北一戶普通人家過年。小說中的父親,除去讀了些『詩書子曰』,有過些人生經歷,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社會地位,但每當孩子們回父母家過年,他的幾個兒子總是要囑咐各自的妻子:回到家,一定要少說話。阿成看得到,寫得好,把千家萬戶過年的實況給寫出來了。春節年年有,在那一片太平祥和團圓熱鬧氣氛的掩蓋下,卻有很大張力,有許多不可觸犯的禁忌,有許多察言觀色,有許多小心。
又想起很多年前看過的一部外國電視劇。電視劇中,一個父親盛怒之下打了孩子。不過,那父親很快發現其實是他錯了,他走到孩子面前,主動向孩子道歉,更承認打人不對,為還孩子以公平,他要求孩子也打他一回。那孩子認真想了想,運了運力氣,給他父親肚子上來了一拳——當然是象征性的。父子二人相互擁抱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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