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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洪波 雜文家
湖北宜昌有貨車拒走高速的事件。數百貨車嫌三峽翻壩高速公路收費過高,集結三峽北岸碼頭,宜昌市內交通也受到影響。報道稱,在政府協調下,航運部門派出船只,交警部門派出警力,在擁堵現場進行了轉運。(《京華時報》1月23日)
這次擁堵,可以視為一次抗議。三峽北岸碼頭已經不再依賴轉運船只,貨車去往重慶,只能走翻壩高速公路。貨車集結於此,既是對翻壩高速公路收費過高不滿,也是對翻壩高速通車後水路翻壩滾裝船停運不滿。臨時協調水路轉運貨車,可使這次集結擁堵得到化解,但高速高收費且車輛無所選擇的問題並未解決。
三峽翻壩高速公路長57公裡,比乘滾裝船走水路翻壩可節省3至4個小時,本可提高運輸效率,但據貨車司機算賬,在高速上交費,每次要比水路翻壩多出500多元成本。水路翻壩停運,多出500多元的公路翻壩就成了車輛必由之路。
這是高速公路過高收費不得人心的又一個例證。這個例證,為由河南農民逃費案引出的對高速公路高收費的新一輪討伐增添了新的材料。而高速開通,原路關閉,據報是因為『近期長江沿線航運簽證等因素』。人們不知道這些因素為何要導致三峽水路翻壩中止,但難免不想到這是收費上的一種謀略。
在交通部門來說,隨著翻壩高速通車,水路翻壩停運,可能被解釋為翻壩有了替代方案。但車主因翻壩成本巨大上昇,將水路停運理解為確保地方獲得更多收費利益,不可謂『無根據的猜測』。
57公裡高速路,就要多出500多元運輸成本。這是一個問題。另一個問題是,一旦高速開通,低成本的運輸通道關閉,將車輛逼到高速上去交費。交通部門到底是在提供交通服務,保障通行權益,還是壟斷交通線路,保證收費效益?
在當前這場對公路高收費的討伐中,我們可以聽到各種辯解,例如高速公路的裡程增長是多麼迅速,這靠的是收費;而貨車通行之所以收費特別高昂,是因為超載對道路損害太大。然而,以高收費來建設高速公路,難道與國庫空虛所以提前收繳幾十年的稅收有本質差別?
通行費之高昂,何止是貨車?那些從事客運的車輛,跑40公裡高速,要交100多元費用,每一輛小車在公路上行駛的交費差不多也與耗油等值,這不也是高昂的成本?另外,高收費以及各種費用,導致貨車超載,而後又以各種懲罰來治理超載,超載治好了沒有呢?沒有,超載成了中國貨車運輸的常態。
超載之害,人人可知。安全危險增加,道路損害加劇,車主的車輛損耗也在加劇。然而,導致超載發生的高收費以及各種管理費用不會下降,所以超載不會停止。而超載無法停止,還會帶來收費機構和管理機構的額外收益,那就是各種懲罰性收費。在超載的滾雪球中,運輸者獲得的不是超額回報,而是勉力生存,各種管理機構纔是贏家。他們一面導致了超載,一面指責超載,同時又從義正辭嚴的治理超載中得益。
中國高速公路激增,書寫著舉世矚目的輝煌數據,而原道路關閉,這是『逼上高速』,費用重重,這是『逼上超載』。這些環環相扣的步驟,構成了中國道路運輸的混亂圖景。這幅圖景正面是發展指標,它的後面則是數錢數到手抽筋的收費利益。
很多年前,我從鄉下到縣城讀書,第一次觀看了寬銀幕電影,那是一部叫做《車隊》的美國影片,一部描寫貨車司機向公路管理機構抗爭的影片。面對公路管理機構治超速治超載的嚴厲措施,以『橡皮鴨子』為首的司機們奮起反抗。當時,我從劇中看到的是美國工人階級與資產階級體制的不妥協斗爭,現在我知道,那只是公路片類型的作品,而社會衝突也是好萊塢影片的基本要素。然而,無論如何,底層、個體、弱者與權力機構的關系中,不會有影片會站在權力一方。
數百貨車在三峽集結,這些貨車臨時性地獲得了水路翻壩轉運,這是一次小抗爭的額外收益。而大量的車輛將通過三峽翻壩高速多付500多元的成本。會有下一次集結嗎?不知道,但即使沒有,如果高收費維持不變,為保證高收費而關閉低成本運輸路線的做法繼續,人們不過是更加堅定不移地判斷自己與制度之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