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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字經》是個開蒙讀物,是用來讓那些尚不識字的幼童開始識字的。這一點大家都認同,而且很重要。它是不是『國學』,就不重要了,因為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能把什麼是『國學』講清楚。至於它是不是『經典』,就更不重要了。有人說是,有人說不是,而『經典』的本質之一,就在於它的共識性。只要還有相當一部分人說它不是,那它就肯定不是。
開蒙讀物,相當於現在的小學課本。最近,幾種民國時期的語文課本也成了話題。它們比現在的課本好,一看便知,但是好在哪裡,就有了不同說法。說法之一,是說現在的課本太重功利性,而早先的課本,更重人文性。我不知道這類說法對不對,但我知道這都是大人們的說法,拿去跟小孩子說,小孩子根本不明白。
其實課本就是工具書,它的基本品質取決於它的工具性。現在的大人們,最大的毛病就在於小看工具性,不滿足、不甘心於工具性,總想著在工具性之外再捎帶上別的性。其實,不管捎帶的是功利性還是人文性,全是白忙活,反而損害了工具性。這往往使極聰明的人說出極糊涂的話,例如錢文忠。在談到《三字經》、《弟子規》時,他說最大的問題在於如果照著去做,95%的人會吃虧。這當然有可能,但也只是一種可能性,因為這事兒是無法調查統計的。其實這有個更重要也更簡單的事實,就是95%——不,99.9%的人都不會照著去做。當然,這事兒也無法調查統計,因為迄今為止99.99%的人都不會認真去讀什麼《三字經》、《弟子規》。不過這事兒有旁證。某個時期,所有人都要背誦『老三篇』,都要『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破私立公』,『狠斗私字一閃念』,那真是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早晨講了晚上還要講,反復講來回講,結果怎麼樣?
這些大人們太迷信教化的作用了,其實是白忙活。他們總是低估了大人們的理解力,又高估小孩子們的理解力。小孩子們小時候根本不明白這些,而等他們長大了,又會用自己的腦袋重新理解這些。99.9%的智力正常的大人都能用自己的腦袋弄明白這些,一時被你糊弄了,早晚還是會明白。
工具性就是工具性。上小學的孩子們需要背誦。稍大些,比如初中以後,要反對死記硬背,但小學階段是需要背誦的。為什麼?因為背誦的工具性——它培養、鍛煉、提高孩子們的記憶能力、注意能力。你以為他們能背了就記住了?就會照著去做了?纔不是!過段時間,大部分能背誦的課文內容都會被忘記,留下來的是記憶能力和注意能力。
小學語文課本的工具性就在於它是用來教孩子們識字的。『識字』,狹義地說,就是會念會寫會用;廣義地說,就是接受和表達的能力。再廣義一點,就是思維能力——因為語言也是思維的工具。然後,到此為止。它管的是思維的能力,不是思維的內容更不是結果。小學語文課本的優劣,取決於、並僅僅取決於這種工具性的好壞。工具性是有時效的。《三字經》用了幾百年,是因為它在那段時間裡工具性較好。民國以後不用了,是因為它過時了。現在不用民國時期的課本,同樣是因為它們過時了,至於現在的課本不如它們好,那是因為沒有編出好的課本來。解決的辦法,是編出好的新課本,不是再用過時的舊課本。如果今天還把《三字經》當課本用來識字,那會讓孩子們去識很多沒用的字,又有很多有用的字不認識,最終導致接受能力、表達能力、思維能力殘缺不全。那是十足的誤人子弟!如果用來做課外讀物,那就是荒唐加胡扯。其中的『糟粕』,無論刪不刪,都沒人會照著去做。為什麼?因為文明進步了。我們的一些專家,『學問』越多越糊涂,最後就糊涂到連『文化』與『文明』的區別都分不清。從儒學的『克己復禮』,發展到理學的『存天理滅人欲』,在文化上是發展,在文明上是倒退。不過,那時候有皇上,退得回去,現在沒皇上了,退不回去了!而且即使是皇上,付出的代價也極大。南宋的皇帝趙昀,大力推崇理學,死後得到的廟號就叫理宗。他死後僅僅15年,南宋就亡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