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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是敬的演義。『志在春秋功在漢,心同日月義同天』,這是關帝廟門的對聯;左秦瓊,右敬德,這是門神。每逢大年,這些句段和意象都不可避免地進入我們的視線,這是我們對忠義的最初感知。因此,借助大年這個必由之路,中國人讓一代又一代的後生一年一度地接受對忠義的懷想和敬仰,潛移默化地讓孩子們知道,只有忠義纔配享受香火,纔配在如此莊嚴和神聖的時刻享受禮敬。
在古人看來,年一定是神聖的。且別說古人,就是父輩,對年的感情也和我們大有不同。洋蠟問世好長時間了,但父親堅決反對我們用洋蠟祭神,說洋蠟不乾淨,而堅持親手用蜂蠟做;洋紙馬出現有些年份了,父親也不讓我們圖省事,還是堅持讓我們自己用印模印;同樣,父親反對我們買機印對聯,堅持手寫;反對我們買機封年禮,堅持手包。元宵節也同樣。每年在夏天打麥的時候,父親就已經准備元宵節點燈用的麥秸了,挑最正直的,用淨紙包了,放在院牆高處的蜂窩裡,以免污穢。等等。他之所以如此,無非是想保持一個『恭』,堅守一個『敬』,完成一個『真』。再比如,父親把買灶神、門神像不讓我們叫『買』,而叫『請』;把點香不讓我們叫『點』,叫『上』,則是直接的敬辭了。
而敬,在更多的時候則體現為一種靜。大年中的一切儀軌,可能都是為了幫助人們進入這個靜,包括社火和爆竹那種動態的靜。因此,在老家,我們恰恰覺得春晚是一種打擾。為什麼呢?除夕的本意是守歲。我們且別去追溯『守』的原義,單看它的會意:『屋子』下面一個『寸』。它告訴我們,屋內是一寸一寸的光陰,需要我們一寸一寸地用心去守護。故鄉又把守歲叫『過夜』。我是欣賞繁體字的,但是那個『過』我覺著簡化得非常到位,『走』上面一個『寸』,它告訴你,時間在一寸一寸地移動,當我們回到當下,去一寸一寸地體味時間的時候,那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守歲』,纔是真正意義上的『過年』。從這個意義上說,什麼叫大年?大年就是一寸一寸地享受時間和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