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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文化以陰陽歸納萬物,與太陽相對應,稱月亮為太陰。用陰陽觀念來記述月亮神話,東漢張衡《靈憲》有言:『日者,陽精之宗,積而成鳥,象烏,而有三趾,陽之類,其數奇。月者,陰精之宗,積而成獸,象兔蛤焉,陰之類,其數偶。』這反映了漢代人的想象,日烏三趾,奇數為陽;月亮既為太陰,取數當為偶,所以想象月中有兩種動物——兔與蛤。蛤,指蟾蜍。
大約到晉時,兔開始獨自充當月之魄。《太平御覽》引傅玄《擬天問》:『月中何有?白兔搗藥。』隨著時間的推移,月兔的『壟斷』優勢越來越明顯。人們似乎不再理會兔、蟾並稱,以取雙數。月兔拋開蟾蜍,單獨面對太陽金烏,一對一,唱對手戲。於是,表示日月運行,光陰流逝,便有了『兔起烏沈』、『兔走烏飛』、『兔缺烏沈』之類頗具形象的詞語。『兔宮』『兔闕』,『兔窟』『兔輪』,『兔華』『兔輝』,都被用來稱月亮。唐代李群玉《將離灃浦》詩:『春月三改兔,花枝成綠陰。』三改兔,月亮三度圓缺。言者聞者達成默契,如此語言環境的形成,說明兔之於月,已是渾然一體,堪稱『全權代表』了。當然,那科舉的時代,學子們還在以『蟾宮折桂』為人生榮耀,也證明著月蟾的影響並未完全消失。
月兔能領風騷,重要的原因在於十二生肖卯屬兔。唐代蘇鶚《蘇氏演義》說:『兔十二屬配卯位,處望日,月最圓,而出於卯上。卯,兔也。其形入於月中,遂有是形。』月到十五分外圓,這是舉頭望明月,遐想廣寒宮的良辰——那斑駁的月景,是玉兔在搗藥嗎?兔、月、卯的關系,就以月圓之時為說詞。兔與卯,自不待言;月與卯的關系,則在於每逢十五,圓月由東方卯之位昇起。卯位上有兔,兔形進入月亮,於是圓月裡面有了令人馳思的圖景。
月兔之說,還須與酉雞並舉,方見古人解釋宇宙想象之奇特。在古人看來,日中金雞、月中玉兔,東西相望,酉與卯如同一根繩——古人稱此為『對衝』,聯結著天體神話中的這一對雙璧。明代周嬰《卮林》解釋說,月亮自身不發光,月有光亮,靠反射日光。十二辰排列於十二個方位,十二神即十二生肖各主其所在的方位。太陽東昇,對著正西的酉,酉的屬相是雞,日光中有影子,那便是西方酉位之神——雞,映入了太陽。太陽西落之時,正對著東方的卯,卯的屬相是兔。月亮上有影子,那是東方卯位之神——兔,被映到月亮中。
太陽、月亮,東方、西方,還有卯兔與酉雞,就這樣被仰觀俯察、推演窮究天地之理的古人融為一個大系統,酉之金雞,卯之玉兔,成為系統中一對可愛的精靈。明代郎瑛《七修類稿》寫道,『日生東而有西酉之雞,月生西而有東卯之兔』,雞與兔正好掉換位置。是錯置嗎?答案:不,正該如此,因為這恰好可以體現『陰陽交感之義,故曰酉卯為日月之私門』。
漢代許慎《說文》,以十二月份說十二地支,精彩之處正在於將酉與卯相提並論,以古字形來說明,它們均象門,卯為春門,春是萬物冒出的時節,故而卯的字形如開門之狀;八月仲秋,金秋成熟,這是收的時節,萬物已入,該關門了,酉的古字形若『卯』而加一橫,那一橫便為天門插上了門閂。
卯、酉日月之門的命題,不是特意為卯酉而提出的。它與《易經》對世界的解釋融會貫通,是由古代對於宇宙的認識中生發出來的。古人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在天地開合、日月出入的動態之中,講解著卯和玉兔,酉和金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