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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應當是什麼樣子的?阿根廷傑出作家、曾經的阿根廷國家圖書館館長博爾赫斯,在《關於天賜的詩》裡說:『我心裡一直都在暗暗設想,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我昏昏然緩緩地將空幽勘察,憑借著那遲疑無定的手杖。』說得多好!他這個館長,是在1955年阿根廷庇隆政府下臺之後,由新政府任命的。很不幸,其時他的雙目由於眼疾已經接近失明。對此他在《關於天賜的詩》中,無限滄桑悲涼地說:『上帝同時給我書籍和黑夜,這可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我這樣形容他的精心傑作,且莫當成是抱怨或者指斥。』
想起博爾赫斯這些話,是因為這些日子,杭州圖書館向乞丐和拾荒者開放遭投訴所引發的熱議。杭州圖書館館長褚樹青面對某些讀者的投訴和反對,說了一句非常經典的話。他說:『我無權拒絕他們(乞丐和拾荒者)入內讀書,但您有權利選擇離開。』我以為,褚樹青的話,幾乎可以與博爾赫斯關於天堂的設想相媲美。
圖書館是什麼?有人說,公共圖書館是市民的第二起居室。有人說,公共圖書館是一所沒有圍牆的大學。有人說,公共圖書館應不分年齡、種族、性別、宗教、國籍、語言或社會地位,向所有的人提供平等的服務。巴金當年為上海圖書館新館落成這樣題詞:『散布知識,散布生命。』
把這些頗具道理的名言綜合起來,我想,可以給公共圖書館下這樣一個定義:公共圖書館是散布知識、散布生命的,向所有人提供平等服務的,一所沒有圍牆的大學。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則杭州圖書館向乞丐和拾荒者開放,只是履行了每一座公共圖書館本來就應盡的職責,遭到少數自以為有身份的讀者的質疑和投訴這樣的事,根本就不應當發生在現實生活中。而那些與杭州圖書館一樣環境優美、設施齊備的其他公共圖書館,只歡迎衣冠楚楚的讀者進入,而將『特殊』讀者拒之門外,則貌似當年的『華人與狗不得入內』,是對乞丐和拾荒者人格的侮辱和公平基本權利的踐踏。
其實,杭州市圖書館對包括乞丐和拾荒者在內的所有讀者免費開放,並不是最近的事。從2003年起,這座圖書館就實行了這種全面開放的制度。他們對乞丐和拾荒者這些『特殊』讀者的唯一要求,就是把手洗乾淨再閱讀。據該館相關人士說:『免費開放了這麼多年,我感覺一些拾荒者和流浪漢的素質一點都不差,他們經常會在看書前主動洗手,甚至有些人讀的書報層次比普通市民讀者都高。』
歷年,都有這樣那樣的機構,發布國民閱讀率調查數據,每一年的國民閱讀率都呈下滑趨勢,就如同蘇軾老兄當年在《艾子雜說》裡說過,借艾子之口說的:『何一蟹不如一蟹也?』到杭州市圖書館讀書的那些乞丐和拾荒者,在生活中本屬弱勢群體,基本生活尚且不能保證,在國民閱讀率持續低迷的情形之下,他們對於知識的渴求精神,更令人倍增感佩之情。而杭州市圖書館以及館內工作人員,善待一切讀者的態度,也是值得嘉許和推廣的。那麼,指責杭州市圖書館向乞丐和拾荒者開放的少數讀者,是不是該調整一下心態,乃至深刻反思一下『知識面前人人平等』的普世道理?
『我無權拒絕他們入內讀書,但您有權利選擇離開。』褚樹青,我頂你!因為,頂你,就是頂『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