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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第一私人偵探”孟廣剛 |
深讀指引：有“中國第一私人偵探”之稱的孟廣剛前天飛抵廣州，爲中國私人偵探行業大會進行籌備。
孟廣剛於1993年在全國第一個正式拿到“私人偵探”營業執照，在瀋陽成立了自己的調查事務所。十多年來，他破了過千宗案，還曾參與“劉涌案”的調查。私人偵探到底在爲什麼人服務？他們又是怎樣“破案”的？是否有逾越法律之嫌？記者爲你揭開了這一神祕的面紗。
孟是瀋陽人，身邊的人都稱他爲“孟探長”。而初見其本人，就覺得他不是一個平凡的人：四五十歲的樣子，雖然在面目上沒有什麼特別，儼然一個普通的爽朗的東北大漢，皮膚黝黑，但雙眼特別有神、敏銳，也特別警惕，記者拍照時他一定要戴上墨鏡，以防暴露身份。而另一感覺是他很愛自己的行業、自己的事務所，他稱事務所爲“我家”。
入行：從派出所所長到私家偵探
記者：您什麼時候成爲私家偵探的？
孟廣剛(以下簡稱孟)：1992年6月。那時候我向工商局提出了成立調查事務所的申請，次年7月正式批了下來，拿到了國家工商機關的合法註冊。我的事務所叫“平頓”，來源於全球私人偵探的開山鼻祖美國人阿倫·平克頓。
記者：此前您是從事什麼行業？
孟：1968年我下鄉到農村當知青，1970年-1976年間在部隊當兵，退伍後就考入了公安系統，一直搞刑偵。1992年離開前，我是二級警督、反貪檢察官，也是瀋陽當地一個派出所的所長。那時候我幾乎每年都被評爲“破案能手”、“作出突出貢獻的共產黨員”……我的紀錄是，40天內破了150起刑事案件。1992年我是停薪留職來辦事務所的，一年之後，上級要我選擇，要麼回到警隊，要麼脫掉警服正式“下海”。我選擇了後者。
記者：一個如日中天的所長爲何會想到要“下海”？
孟：是那個時代決定的。那時候國內經濟大發展，但與此相關的法律、法規還不健全，因此造假、僞劣商品橫行，企業和老百姓們遇到了很多問題，如被仿冒、欠債逃逸等。但公安部門由於是執行公職，很多問題都無法解決。我當所長的時候，就有很多朋友來找我幫忙，我幫不上，就算偶爾幫了也是違規的，心裏總不是滋味。阿倫·平克頓也是辭去了中級警官的職務而創辦了美國第一傢俬人偵探公司的……這不奇怪。(笑)
下海前我花了很多時間進行了調查，發現司法機關不受理或無法解決的案件佔了受案比例的10%，而這些案子私人偵探是可能解決的。
而且，當時瀋陽沒有一傢俬人偵探公司，在全國範圍內也沒聽說過。
記者：當時拿這個執照難嗎？
孟：不容易。把申請交上去後，一段時間沒批下來，工商局說沒有先例，不敢批。幸好當時區裏有一批領導都很支持我的想法，區委書記親自打電話給區工商局局長，區計劃經濟委員會還爲我下發了紅頭文件。就這樣批了下來。當時執照上寫的業務範圍是“民事事務調查”，後面還有一條“試辦一年”。
接案：不合法的案子一律不接
記者：事務所辦了十多年了，辦了多少案子？
孟：過千宗吧。小的案子兩三天就能解決，長的要花上三兩個月。
記者：您接案子的原則是什麼？
孟：一是要合法的，接案子前一定要先覈實委託人的身份，以及其與被調查人的關係。比如要調查“二奶”，委託人就一定要出示身份證、結婚證等，不提供就不受理。二是委託人是值得同情的。我是要幫人解決問題，如果不是委託人遭受了損失，就不接受。第三是要有錢賺。(笑)
記者：那出高價但不符合您前兩個要求的，接不接？
孟：不接！做偵探也要有良心。我一直認爲，雖然只是私人偵探，但我們的任務是要維護正義。
偵探故事一：抓到侵吞鉅款嫌疑犯
2002年初春，瀋陽一個著名民營企業的老闆找到孟探長。原來，他企業中一名業務骨幹侵吞鉅款後逃之夭夭，希望能儘早將其抓獲。
偵探們首先從目標的社會關係入手，並對其在辦公室的遺留物進行了仔細的調查。細心的孟探長髮現，嫌疑人非常喜歡上網，而且將嫌疑人辦公桌內發現的碎紙片拼起來，有一個電話號碼，而號碼的主人是一個漂亮的喜歡上網的小姐，他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線索。於是，公司的偵探小李開始以各種理由接近這位小姐，又送禮又請吃飯，5天就和她打得火熱。這位小姐果然是嫌疑人的網友，於是小李慫恿小姐以見面爲由把嫌疑人約出來，嫌疑人果然上鉤，偵探們一擁而上，將其扭送到公安機關。
偵探故事二：救出被綁架小孩
1999年，孟探長接受廣東一位老闆的委託，幫助尋找其兩年前被綁架的兒子。
孟探長從綁匪打來的電話入手進行了調查，結果發現有兩個電話集中在某城市，一個是公用電話，一個是省委大院裏打出的。根據這些線索，他們對電話進行了蹲點調查，最後將目標鎖定在一間小飯店裏，並懷疑店主與綁匪有親戚關係。
爲了接近店主，孟探長化妝成一位大老闆，天天到那家飯店裏大手筆地吃飯，於是很快地被店主奉爲上賓。孟探長以投資爲名，將店主引到了綁匪所在的湖南某市，在當地一家最好的酒店大排筵席，邀請店主整個家族。結果，在宴席中，綁匪的親戚將被綁架的小孩帶來了。
孟探長一行馬上進行了跟蹤，成功地將孩子救出，並配合公安機關抓獲了綁匪。
辦案：像福爾摩斯那樣是辦不了案的
記者：當警察和當私人偵探，在辦案子時有什麼不同？
孟：當警察有特權，他可以傳訊嫌疑人，有時還可以採取強制手段，獲取資料也很容易。私人偵探是沒有任何特權的，只能從其他方面繞個彎瞭解，多費很多工夫。
不過私人偵探也有長處，他的隱蔽性強。不像警察很容易被發現，私人偵探在面孔上不容易被識破，也容易被證人所接受。
記者：有人將您稱爲“中國的福爾摩斯”。您崇拜福爾摩斯嗎？
孟：(笑)福爾摩斯現在已成了私人偵探的代名詞了。我喜歡看福爾摩斯的書，但我不是福爾摩斯。像我們這些人一看就知道，福爾摩斯的形象是虛構的，是作家寫出來的……當偵探是需要福爾摩斯式的推理，但像他那樣僅靠推理是辦不了案子的……我不能當福爾摩斯。
記者：當私人偵探苦嗎？
孟：苦。體力和腦力的消耗都很大。就算是一個普通的案子，也要頂風冒雨地跟蹤、盯梢；爲了找一個線索，我們常要幾天不睡地想。
而且，私人偵探還要懂法律，要有很高的綜合素質。我們爲了接近被調查人，常常要扮演不同的角色，一會兒是大老闆，一會兒又成了搬運工，要演得像就要學很多東西。有一次我們要化妝成地產公司的老闆和業務人員，結果就請了一名地產專業爲我們上了兩個星期的課。
風險：幹這行會有很多仇家
記者：一定很危險吧。
孟：是的。幹我們這行會有很多仇家，尤其是那些被調查者，常會找麻煩。最危險的是打假的案子，造假的窩點常在偏僻的鄉村，而且壁壘森嚴，保護者甚多，我們曾多次被圍攻，還拔出了砍刀，幸好有檢察院的隨行，向天鳴槍才鎮了下來。還有一次，被調查人請人潛伏在我家的院子裏，我一進來就被砍，幸好我躲到一個門洞裏，報了警，事務所的人也趕來了，這纔沒事。我搬了好幾次家，不過已看淡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家人，妻子和孩子的住址誰也不知道。
反腐：參與調查“劉涌案”
記者：哪類的案子查得比較多？
孟：查“二奶”的比例最大，(笑)佔了50%-60%，不過這些都是最小的案子，我的興趣不大。
我家剛辦的時候，幫企業打假的不少，比如替“犀牛刀片”和“五朵金花”打假等。不過現在政府部門對假劣市場管理很嚴，市場比以前淨化了很多，所以這類案子也少了。
現在我接反腐的案子多了。一是找我們接這類案子的多了，二是我自己最喜歡接反腐案，我痛恨貪官。
記者：是誰委託你調查反腐案？
孟：有的是羣衆，有的是法院、公安部門，或者企業與公安部門一起委託，安全部門也曾委託我們。
記者：爲什麼公安部門也會委託你們？
孟：他們的警力有限，很多事情無法在短期內同步進行，需要我們的配合。
記者：您曾查過哪些反腐案？
孟：具體的不便透露。只能透露，瀋陽“黑老大”劉涌的案子中，我們就受委託取了一個特殊的證據。
記者：您辦案有什麼訣竅？
孟：主要是靠經驗、靠人脈和閱歷。對同行們，我說辦案子是要“不擇手段”，就是要從任何的方面、用任何的辦法去辦……當然是要合法的。我還有兩個方法，一是要從人際關係入手，二是要從通訊工具入手，萬變不離其宗。
問題：有可能侵犯隱私權
記者：有人說，私人偵探是遊走於法律邊緣的一羣人。
孟：是的，也有人說是“騎在界碑上走路”。主要是因爲我們沒有執法權，而且在辦案子中的一些手法，有些可能涉及到侵犯隱私權的問題。
記者：那您怎樣看待這些問題？
孟：我覺得不是侵權。法律上保護的是公民的合法隱私權，但我們調查的人的行爲是違法的行爲，所以他進行這些活動時的隱私就不是合法的隱私。比如一個小偷，他盜竊時的行爲對於他來說是隱私，那就不能揭發了嗎？
記者：那如何斷定被調查人的行爲是違法的？
孟：這就需要先期判斷了。一個事務所的老闆就要負責對這些事情進行把關，要先判斷、調查該人是否真實違法，才決定是否要進一步調查。同時，老闆還要把握調查中的手法。舉個例，煮開一壺水要100攝氏度，我們就只能燒到99度。我們就要把握在99度之內。
業界：廣州私人偵探所過百家
記者：目前有多少人在從事私人偵探行業？
孟：現在全國每個中等以上城市都有20多家偵探社，在廣州有過百家，全國超過千家。但拿到正規牌照的不到10%。
大型偵探社的從業人員都有幾十人。以我家爲例，正式的員工有50多人，兼職的又有60多人。其中很多都是公安、部隊過來的，有的是律師，有的是法證專家，更有金融、計算機等領域的專家。
另外，境外的偵探公司也開始進入國內市場，數量已不下20家。如美國的平克頓公司就已在廣東等地設了分公司。境外公司的調查主要在經濟領域，如風險調查、商業情報等。
記者：您怎樣看待私人偵探業日後的發展？
孟：應該說還是有很大的發展空間的。現在國內的企業家、公民、官員還不清楚情報的重要性，而隨着國內市場的開放以及個人素質的提高，情報的重要性將充分顯現，這個時候就更需要私人偵探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加強行業的規範，只有規範的行業才能被更多人接受。
相關鏈接
●1992年，上海成立了國內第一傢俬人偵探機構：“上海社會安全諮詢調查事務所”；
●1993年7月3日，瀋陽“克頓調查事務所”首家以私人偵探名義申請登記註冊。經審批，合法開張。後更名爲“遼寧克頓調查事務所”至今，並於2002年12月首家註冊“偵探”和“偵探機構”商標；
●2001年3月16日，《最高人民法院關於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出臺，2002年4月1日起施行。最新民事訴訟證據規則允許將私人錄製的錄音和錄像作爲“呈堂證供”；
●2002年8月，根據世界商標知識產權專業組織—————尼斯聯盟的要求，國家工商總局商標局將“偵探公司”列入新的《商品和服務商標註冊區分表》中，允許註冊“偵探公司”；
●2002年11月，四川瀘州法院首開先河，重獎“私人偵探”揪“老賴”。承認“偵探公司”適當介入公權民事調查，彌補公權力量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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