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一輛不起眼的麪包車停靠在路邊,車內的幾名男子凝神注視着馬路對面的一個店鋪。
一輛白色小車開了過來,店內的燈突然打亮。
“目標出現了,有情況,我先上!”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掐滅了菸頭,示意大家做好抓捕準備。他貓腰鑽進了雨幕,沿着暗處悄悄地朝目標迂迴過去。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一輛超速行駛的轎車疾馳而過,將他整個兒拋起後重重地摔在馬路上……
當同伴們衝上前去時,他已經不省人事,渾身是血。診斷表明全身達七處骨折,年僅48歲的他在與死神抗爭了一個月後永遠地離開了人世。
他叫吳順海,生前任浙江東陽市檢察院反貪局副局長。
“有情況,我先上!”
2004年5月12日的那個雨夜,吳順海和反貪局的4名幹警爲了抓捕一名潛逃在外的重大行賄犯罪嫌疑人,已守候了兩天兩夜。“有情況,我先上!”成了他留給大家的最後一句話。
“在那兩天兩夜裏,吳順海儘量安排時間讓抓捕組的其他成員輪流休息,他自己睡了不到兩個小時。蹲守地點離他家還不到一百米,我們幾次勸他回家休息一會,可他總是說‘挺得住’,一步也不肯離開。”反貪局幹警蔡旭東說,平時外出辦案,爲節省經費,大夥兒常常是能擠就擠,有時二三個人擠一張牀,吳順海總是搶先向服務員要一條牀單鋪地就睡。
在同事們的記憶中,吳順海對每個案件都是全身心投入,勇猛積極,關鍵時刻衝鋒在前。他總說:“我當過兵,有情況時派得上用場。”
吳順海剛轉業到檢察院那幾年正是非法拘禁的高發期。院裏先後組織解救人質16次,他一次也沒有落下,跑了7個省13個地區。1990年12月,東陽某廠廠長厲某與蒼南縣一程姓老闆發生貸款糾紛,被程帶至蒼南後,祕密拘禁在一個無人居住的小島上近30天。接到報案後,當時在檢察院法紀科工作的吳順海主動請纓,與科裏的兩名幹警連夜趕往蒼南解救人質。但程某在蒼南很具影響,鼓動當地羣衆共同挾持人質,一度非常囂張。他還讓人帶話給吳順海,威脅說不拿錢休想帶走人。救人心切的吳順海毅然隻身前往約定地點,與程某進行面對面“談判”。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較量,終於迫使程某無條件釋放人質。
“法比天大,誰也不能超越”
1996年5月,東陽市檢察院反貪局接到舉報,市裏主管政法工作的一位領導的兒子和媳婦有共同挪用公款嫌疑。查辦此案壓力很大。吳順海接手此案後,說情的人紛紛找上門來,有的還帶有幾分威脅的口氣勸吳順海:“別太認真,得罪了領導,你不會有好果子吃!”但吳順海不信這一套,憑着一身錚錚鐵骨,將全部的心力花在取證與定性上,一切以事實與法律說話,硬是把這一挪用38.9萬元的大案辦成了鐵案。
不唯上,不唯親。吳順海常說:“法比天大,誰也不能超越。”私營企業主李愛華堪稱是吳順海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他們一起入伍當兵,新兵下連後分在一個班,後來又一起轉業回家鄉,兩人情同手足。1990年,李愛華和人做生意,被對方騙走了多方籌集得來的12萬元人民幣。李愛華爲討錢將對方騙至東陽後非法拘禁起來。
事發後,檢察院立案偵查,吳順海正是承辦人之一。戰友們馬上找到了吳順海,希望網開一面,在偵查過程中留一手,爲李愛華爭取“免予起訴”。吳順海沒有徇私情就小義,他回絕說:“愛華是我們的好兄弟,如果法律允許,我可以替他去承擔,但法大於天,要我徇私枉法不可以。”最終李愛華被法院依法判處有期徒刑一年。
李愛華被判刑後,他的另幾個戰友都伸出援助之手,在感情上也沒有疏遠他,幫他渡過了難關。直到5年後,李愛華才從一名戰友口中得知真相。原來,是吳順海一直在暗地裏聯絡幾位戰友,在感情、經濟上幫助他和他的家人。李愛華得知這一切後,被深深地感動了。
吳順海出事後,李愛華毫不猶豫地放下生意,從杭州趕回東陽,天天陪護在吳順海身邊。他說:“如果能換,我都願意去替他……”
吳順海講原則、執法如山,同時又懷有一顆深遠博大的愛心,在辦案中時時處處傳遞法律的人文關懷。他的這種高尚品格深深地感動着犯罪嫌疑人的心。
2001年,吳順海查辦一起受賄串案,行賄人馬某被抓前公開揚言,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把受賄人供出來。被抓後態度非常強硬。吳順海不急不惱,得知50多歲的馬某身體不好,就自己出錢幫他買來藥品。馬某吃不慣盒飯愛吃麪食,他就上街爲馬某買來麪條。馬某深受感動,如實交代了行賄犯罪事實。後來,該串案中一名犯罪嫌疑人杜某翻供,杜妻找到馬某串供,馬某不僅回絕,還主動勸說杜妻不要再做違法的事。馬某服刑2年出獄後,專程登門看望吳順海,說他“是個好人”,翻在他手裏心服口服。
“我們不能讓老百姓等寒了心”
吳順海從事檢察工作16年,始終把百姓冷暖掛在心上。他常說:“爲民解憂是我的本分。”
1992年,因爲經濟糾紛,東陽市石潭村村民吳寶花的一對分別只有5歲和6歲的兒女被河南朱某綁架,生死不明。
心急如焚的吳寶花找到了檢察院,吳順海二話沒說,當即和另一名同事隨吳寶花前往解救。由於事急人多買不到坐票,吳順海一行3人在擁擠的列車廂裏整整站了一宿,累了相互支撐着靠一靠,困了就站着閤眼眯一會。到了地方後,吳順海一邊反覆與當地公安部門溝通聯繫,一邊喬裝打扮展開偵查,後在當地公安部門配合下,成功救出了人質。
當時,吳順海住的是當地最便宜的旅館,吃的是最簡單的飯食,剩菜就打包留着下餐再吃,堅持不讓吳寶花出錢。爲了表示感謝,吳寶花特地買了兩條三五煙,吳順海硬是要吳寶花帶回家退掉,自己到商店買低檔香菸抽。得知吳順海因公殉職的消息後,吳寶花失聲痛哭,逢人就說:“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像順海這樣善良的人,我們求他辦事,他卻事事處處爲我們考慮,爲我們着想,他是我們老百姓的幹部,他是我們老百姓的貼心人,我信他、服他,一輩子也忘不了他。”
忘不了貼心人吳順海的還有東陽市三單鄉時華村的村民。1996年,三單鄉時華村等3個自然村經多方努力籌集到了一部分資金準備修路,卻被村支書金某貪污,導致公路修建半途而廢。2003年村民到反貪局舉報,吳順海拍案而起,當即表示,此案無論涉及到誰,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幾天後,當村民再次來到檢察院送材料時,吳順海正在幾十裏外的鄉下辦案。接到村民來訪的電話,吳順海立即趕回院裏。村民們感到過意不去,吳順海卻說:“你們從山區趕來城裏一趟不容易,要花很多錢,如果今天我不回來,你們晚上留在城裏還得花錢住宿,所以我一定要趕回來。我們不能讓老百姓等寒了心。”
吳順海率辦案組到時華村調查取證不下10次,每次都得步行10多公里蜿蜒曲折的山路。經過兩個多月的艱苦取證,吳順海最終查清金某貪污修路集資款3萬元的犯罪事實,使其受到應有的懲罰。
“這筆業務不要做”
嚴格執法的吳順海在親情上面卻表現得“不近人情”。
妻子章悅萍在信用社工作,每年都有規定的攬儲業務,達不到規定數額連工資也保不了本。2003年春節,東陽市吳寧鎮一居委會負責人主動找到章悅萍,說他們居委會有700萬元資金可以作爲她的攬儲存款,存入信用社。吳順海卻讓妻子拒絕了別人的好意。他語重心長地對妻子說:“我也是一個凡人,受了別人的恩惠,萬一哪天遇到與他們有聯繫的案子,會影響我公正辦案的。”吳順海的妻子當業務經理多年,沒有一年能完成攬儲任務,經常被倒扣工資。
東陽市律師事務所律師盧秀忠是吳順海的同學、好友。吳順海也和他約定:“凡是涉及案件的事,不要來找我,不要來請我吃飯,否則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
2002年2月,吳順海83歲高齡的老父親因肺病需要動手術。老父親唯恐不久於人世,希望能見見吳順海。但當時吳順海正在辦理一起案情重大的受賄案,一時不能離開,只得託一位朋友陪父親到醫院開刀。不幸的是,老父親手術後沒多久就離開了人世。正在辦案的吳順海聽到噩耗長跪不起,痛哭失聲。
吳順海視百姓爲父母,百姓也視他如親人。他因公犧牲的噩耗在東陽傳開後,認識和不認識他的人自發地來到追悼會現場,爲他送行。人們難忘這個在基層司法崗位上默默奉獻的反貪局長,難忘他對父老鄉親的愛,對社會公平正義執著的追求和對黨和人民事業的無限忠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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