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的母親
母親在看有關女兒的報道
刻在胸部的字跡
刻在腿部的字跡
9月3日,記者趕赴馬邊縣,走訪了部分認識宋永強和莉莉(化名)的親戚、朋友和鄰居等,從而揭示了這出悲劇的某些深層次的東西。36歲的宋永強之所以強烈又專橫地『愛』上莉莉,是因為他覺得莉莉跟他有共同話題;莉莉之所以選擇跟宋永強『私奔』,是因為她認為這種選擇比留在家裡更有希望。
從宋永強家出門左拐200米左右,再過一座大橋,就進入馬邊縣城;從莉莉家出門,直走400米左右,也就身處馬邊縣最繁華的街道了。他們兩家人,在眾人眼裡,並不是城裡人,而是被農民和城裡人都不認同的『邊緣人』。
探訪宋家
宋永強犯事 鄉鄰稱『背時』
9月3日上午8時許,記者從成都出發,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艱難行駛了4個多小時後,纔抵達記者此行的目的地——馬邊縣。
按照宋永強交代的地址,記者在一個帶路人的引領下,找到了宋永強的家。出馬邊縣城過一座橋,下橋後拐彎200米左右就到了宋永強的家。宋家的房子很簡陋,宋永強和哥哥每人分得一間房屋,母親和父親仍住在破爛的老房子裡。
宋永強的住處屋門緊閉,鄰家一個小孩幫記者叫出了隔壁宋永強的侄兒。對於叔叔宋永強的事情,十二三歲的他連連說不清楚。據他說,叔叔很少回家,一年四季大部分時間在外打工,逢年過節的時候回來一趟,給堂哥(指宋永強之子)帶點學費回來。
對於宋永強,誰最了解他呢?在旁人指點下,記者找到一名自稱叫『三姐』的婦女。『三姐』一提宋永強,一下子就打開了話匣子。她說,她是看著宋永強長大的,宋永強打女人時只有她能拉架。這時,旁邊的人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關於宋永強:蠻橫 疑心重
從16歲起,宋永強就跟著同鄉去闖社會,河南、山東、廣州等地都去過。他每次都能帶點新玩意兒回家,比如色情或『偽色情』的光碟、書籍等。這些新玩意兒除了供大家飯後談資以外,沒有多大實際意義。在鄰居眼裡,宋永強算得上是個見過世面的聰明人。另外,他們也有些畏懼宋永強,因為宋很蠻橫,凡是他認定的事情,10頭牛也拉不回來。
鄉鄰進一步解釋說,宋永強蠻橫,是由於其疑心重。一方面,他出去闖蕩了那麼多年,到頭來一無所獲,他覺得鄉鄰都看不起他;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鄉鄰很崇拜他,他見過很多鄉鄰沒見過的東西。但這種虛榮感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他所吹噓的新鮮事,人們除了笑笑以外,並沒有增加對他的多少崇敬感。 關於宋的婚姻:曾有過兩個女人
在鄉鄰的眼裡,宋永強比較有女人緣。他幾乎每次打工回來,都會帶回來一個女人。女人的美與丑在鄉鄰眼裡已經模糊,但結局只有一個——都選擇了離開。鄉鄰將這個歸結於宋家的貧窮——宋永強父母都是土生土長的老實農民,宋永強兄弟長年在外打工。
在鄉鄰記憶中,宋永強有過兩個女人,一個叫周芳慧(音),這女人曾為他懷了一對雙胞胎,後來流產了,此後周芳慧就走了。這段感情結束後,一個叫黃敏(化名)的當地女人走進了宋家。她是一個勤勞、老實的女人,為宋永強生下了一個現年已14歲的兒子。孩子如今跟著宋永強的父親生活,正在讀中學。
宋永強每次打工回來,就按著黃敏一陣暴打。眾鄉鄰至今難忘的一件事是:冬天,黃敏被脫得只剩下一條內褲,站在寒風蕭瑟的門口,宋永強不停地抽打她。此後,二人離了婚。黃敏離婚後思子心切,曾回家看望兒子,宋永強知道後還對她進行威脅,說要殺死她。此後,黃敏再也不敢踏入宋家門。這些暴行,曾被宋永強當作『經典』的『收拾女人』的例證,多次用來威脅過莉莉。
得知宋永強在成都犯了事,鄉鄰們眼裡全然沒有同情,說出來的看法只是兩個字——『背時』。 關於宋的家庭:宋家兩兄弟都不爭氣
直到從宋永強家出來,記者也沒有見到他家的人露過面。再次穿過縣城,在另一個方位的郊外,一家叫碧水山莊的農家樂坐落在青山綠水間。在這裡,記者見到了宋永強的姐夫胡詞宗,提起丈母娘一家,他一聲長嘆,認為兩個舅子都不爭氣。去年,宋永強的哥哥因涉及一起特大槍擊案,被法院判處了無期徒刑。
在出事前4天,宋永強還給姐姐打了電話,稱打工沒掙到錢,請她幫自己墊付兒子的學費。胡詞宗夫婦很無奈地照辦了,兩個舅子留下兩個兒子在老家,不靠他們費神費錢,誰來管?
探訪莉莉家
他們是城裡的窮人
從馬邊縣最繁華的街道右拐400米左右,就是馬邊縣修建的『經濟適用居民區』。記者找到了莉莉家,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在屋外嬉戲,他是莉莉的弟弟。
在鄰居指點下,記者找到了還在外擺地攤的莉莉的母親張應芝(音)。此前,鄰居給記者說了莉莉家的情況,莉莉之父趙奇忠(音)出獄後10來年一直沒有工作,全靠張應芝在外跟人合伙擺地攤維持生計。趙奇忠最近找到一份工作,月薪300元。趙奇忠夫婦有兩女一子,家境可想而知。熟悉他們的人都說,即便他們住在繁華街道,也不會成為城裡人,他們是城裡的窮人。
見到張應芝,鄰居將她喊上記者的采訪車。記者小心翼翼地告訴她:『你女兒在成都出了點事!』她一臉木訥地問:『死了沒有?』記者愕然,『臉被劃傷了,毀容了!』張應芝不再言語。隨後,記者跟著張應芝走進她家。一推門,記者聞到一股撲鼻的霉臭,陳舊的黑白電視,破舊的家具,地上曬著待售的核桃。記者向她介紹了莉莉在成都的遭遇,張應芝開始流淚。言談之間,張應芝的淚珠一次次從眼眶裡滾出來,既嘆息命運不濟,又為女兒的遭遇感到悲涼。 關於女兒的遭遇
記者(以下簡稱記):你認識宋永強嗎?知道莉莉跟他到成都去了嗎?
張應芝(以下簡稱張):我不知道宋永強是誰,也不知道莉莉什麼時候去成都。當時,她只在家裡留了一張紙條:我掙錢去了,此後便再也沒有消息。哎,她明明知道我的電話,也從來沒打過。
記:如今打算怎麼辦?
張(不停地抽泣):不知道。不曉得醫得好不?
記:應該沒問題,不過可能要花很多錢!
張(用衣袖抹著眼淚):我們哪裡有錢啊!今年2月,她爸爸好不容易纔當上清潔工。這麼多年來,你無法想象我們家窮到哪個地步。這房子是租的,政府說廉價賣給我們,我們都買不起。 關於家庭
記:是不是家裡對莉莉關心太少?
張:家丑不可外揚!(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哽咽著。她站起身來,跑到洗手間,洗了個臉,再返回來坐下)都是她爸爸不好!在我懷她3個月時,她爸爸就因為盜竊被判坐牢4年。本來我原想把她打掉,醫生說不行,後來我纔勉強把她生下來。等她爸爸出來的時候,她已經3歲多了。
記:什麼原因犯事的?
張:一念之差!放出來後,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們。她爸爸一直沒工作,閑著。鄰居街坊一旦丟了東西,第一個懷疑她爸爸。之後,我們又生了個兒子。這樣,家裡差點連鍋都揭不起。
記:你丈夫對女兒好不好?
張:老是罵女兒,叫她滾!說她是個賠錢貨。一旦在外受氣,回家就朝女兒發脾氣。 關於女兒
記:女兒恨她爸爸嗎?
張:大概是。我聽女兒說過,她被人喊過『女賊』,就因為她爸爸的原因。再加上她爸爸從來沒有一個好臉色,因此她很討厭爸爸,討厭這個家。
記:女兒跟其他孩子有什麼不同?
張:沒有啊,她們老師說她平時沈默寡言。後來,她停學了。獨自在家時,我看到她有時偷偷地哭。
記:如今你最大的希望是什麼?
張:希望她永遠別回來了,走得遠遠的。
記:為什麼?
張:她回來,更加無法面對人,嫁都嫁不出去。她走得遠遠的,遇到好人,說不一定生活會好一些。
記:你什麼時候去看莉莉呢?
張:等她爸爸回來再說,我們要商量。
(采訪結束後,記者將本報關於莉莉遭遇的報道給她看。張應芝一邊看一邊落淚,口中不停地念著『造孽啊,造孽』。)
探訪孽情始末
緣起碧水山莊初相逢
在碧水山莊,記者將宋永強的事情告訴胡詞宗和部分員工。宋永強出事,在他們看來是意料之中的,但後果如此嚴重,卻是沒有想到的。
去年底,胡詞宗決定修建碧水山莊,找到舅子宋永強幫忙,約定月薪500元。最初,宋永強還乾得可以。今年6月初,山莊建成開始營業,經過朋友推薦,莉莉進來當了服務員。沒過多久,他得知莉莉跟宋永強住在了一起。於是,他以『管不住』為由將莉莉辭退。次日,宋永強辭職。
據員工說,宋永強性格孤僻,讓人摸不透。在慶祝山莊開業聚餐時,宋永強不出一言獨自連乾三杯啤酒,然後揚長而去,讓所有人都感到詫異。還有一次,宋永強提著菜刀找到一個同事,擺出一副『拼命』的架勢;結果事後得知,他懷疑人家偷了他的指甲刀。
得知莉莉的遭遇後,同事紛紛指責宋永強。胡詞宗認為,宋永強的兒子跟莉莉年齡都差不多大,二人竟能走到一起簡直像天方夜譚。 同事評價:毀了兩個家庭
胡詞宗和員工們還認為,二人之所以迅速走到一起,然後『私奔』,最後釀成悲劇,其原因可能在於二人的心理都不平衡。
記者:為什麼這樣評價他們呢?
同事:他們雖然住在縣城,但是經濟狀況使他們感覺自己被人看不起。走南闖北的宋永強自以為是個能人,但城裡人不買賬,自尊心受到打擊;莉莉家窮,同學瞧不上她,自尊心也很受傷。
記:和他們接觸那麼久,你的評價如何?
胡詞宗:宋永強要走,我勸過他並主動提出給他加工資,他卻說,在成都他一個月至少要掙1000多元。莉莉還小,不懂愛惜自己。
記:你們如何評價這出悲劇?
同:沒想到這麼慘,但又在意料中。一次,莉莉跟男同事說笑,宋永強拎了一條板凳,橫在門口,差點出大事!
胡:哎!毀了兩個家庭。最慘的就是莉莉,她以後咋個見人哦。 馬邊縣婦聯:來蓉看望莉莉
3日下午,記者就此事找到了馬邊縣婦聯,值班人員石興接待了記者一行。在聽了記者的講述後,石興氣得渾身發抖,不斷地說:『還有這等事,聞所未聞!太殘忍了!』
隨後,她將此事電話向有關領導進行了請示。最後,石興代表縣婦聯表態:一是立即派人前往趙家,安慰受害女父母;二是以婦聯的名義,前往成都看望莉莉,三是就此事向有關部門通報,要求嚴懲凶手。 最新動態 莉莉已得到妥善安排
本報訊(記者楊柳)昨日,記者獲悉,莉莉已離開了好心市民李女士家。目前,簇橋街道辦已為她進行了妥善安排。
據了解,由於莉莉的情緒波動相當大,街道辦還安排了兩名婦聯的工作人員陪護她。昨日下午,簇橋街道辦有關領導還特意前去看望了莉莉,並為她送去了慰問品。 醫生說法 盡快進 醫院 處理傷口
本報訊(記者楊柳)莉莉的傷勢牽動著無數人的心,那麼她臉上及身體上的刀傷和刻字能否消除呢?昨日,記者就此采訪了成都市第二人民醫院燒傷整形科醫生。
據燒傷整形科牛醫生介紹,傷口一般應該在受傷6小時以內進行處理,否則傷口就很容易感染,並會留下疤痕。至於莉莉臉上的傷口,則要看是否感染和傷口的深淺程度。
而莉莉身體上的刻字則屬於異物性紋身,可以進行切除或者植皮手術。牛醫生說,由於莉莉身體上的刻字還被涂過藍藥水,所以消除起來比較困難,其中較淺的刻字可以采用激光或者物理打磨的方式予以祛除,比較深的則可以進行切除,但是終究還是會留下一定的痕跡,特別是胸前區最容易出現疤痕。『目前,最重要的是應該盡快把莉莉送進醫院,對傷口進行處理和治療,越快越好。』牛醫生強調說。 讀者反應 本報報道引來巨大反響
連續兩日來,本報關於15歲女孩莉莉遭遇的報道,在全國范圍內引來巨大反響,大家都十分關注這個小女孩的現狀。不少成都市民打進本報熱線,對宋永強表示了強烈譴責,對莉莉也表示同情和關心。同時,新浪等國內各大網站也對本報報道進行了轉載,網友對此事件展開了積極的討論。截至昨晚8時許,已有近萬名網友對此事發表了觀點。
昨日,不少讀者打進本報熱線關心莉莉的現狀,他們紛紛表示願意為她提供幫助。廣元市民趙先生打進電話時仍顯得很氣憤,他對宋永強這種殘忍的行為憤慨不已,強烈要求嚴懲惡徒。趙先生還准備向莉莉提供幫助。一些熱心市民甚至還帶著衣物和水果來到本報,委托記者轉交給莉莉,並鼓勵她勇敢面對。
在網上,參與評論的網友希望『女同胞們要增強自身的保護意識』,也有網友認為『莉莉太缺乏愛了,家庭、社會應給予她更多的關注。』不少網友對宋永強的行為表現出了極大的憤慨,並希望『司法機關嚴懲』。大部分網友都認為『宋永強的行為並不是因為他愛莉莉』,『而是一種病態的妒忌和佔有欲』。 更多的網友還是關心莉莉目前艱難的處境,有網友鼓勵莉莉——『妹妹,你要堅強一些,這世上好人多』,也有網友希望『一些有較高醫術的醫院能主動為小姑娘提供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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