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鄉當『農民』,陳蘇厚自得其樂。
陳蘇厚在海南是個『大官』,他曾先後擔任海南農墾總局局長、海南省副省長、省人大副主任,2003年退下來後,他不貪圖城市安逸、清靜的生活,和老伴雙雙還鄉當『農民』。他的家鄉是出了名的貧困鄉鎮,當地人傳說著一句話:嫁女不嫁松梅村。退居鄉裡,陳蘇厚卻比當副省長時還要忙。3年後,這句話變成:嫁女就嫁松梅村。年近古稀的陳蘇厚憑什麼能夠扭轉乾坤?
『我也是農民』
陳蘇厚今年69歲,他的家鄉海南省臨高縣南寶鎮是出了名的貧困鄉鎮。無論官當多大,陳蘇厚一直沒有忘記自己的『農民』身份。陳蘇厚寫了一本書《我與農民》,書的開篇第一節寫的就是『我也是農民』。
陳蘇厚對農民的感情源於自己苦難的童年經歷。在他幼年時,因生活所迫,全家人背井離鄉,擠住在鄰縣儋州一戶農民的牛欄裡,3年時間裡全家6口人與牛為鄰。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學會了犁田、耕田、收割、插秧等農活,真正嘗到了當一名農民的苦與樂。
陳蘇厚把農民的事當成自己的事,敢為農民說話。1999年,海南省政府要求農村每人每年要交電影費3元,雖然錢不多,但是農民意見很大。時任海南省副省長的陳蘇厚立即給時任省長的汪嘯風寫信,認為這一規定增加了農民負擔,不符合中央和省關於減輕農民負擔的有關規定,建議撤銷。最終,汪嘯風批示撤銷了這一規定,確實保護了農民利益。
回到家鄉後,雖然年近7旬,陳蘇厚仍堅持體力勞動。陳蘇厚種花生、地瓜,在自家的菜園裡種下了10幾種蔬菜,還和老伴一起養雞、養鴨。他笑說,自己種自己吃,基本上不用買菜。
陳蘇厚說,鳥有巢,人有家。但是工作時自己回家的機會不多,過問和關心家鄉的事情較少。1985年後,他堅持每年回家過春節,與家鄉人同樂。有一次在與鄉親們暢談中,老鄉說:你是全省管農業的領導,聽說全省的水利搞得很好,農業連年增長,農民增收,而我們家鄉水利失管失修,灌溉面積銳減,農民生活貧困,鄉親們怨聲不斷,怎麼辦?鄉親的這番話令陳蘇厚愧疚不已,補過之心切。
2003年冬天,縣政府動員群眾會戰臨高重點水利工程——波蓮兩分乾渠,鎮裡通知每家每戶出一個勞動力,陳蘇厚也拿著鐵鍬出來參加會戰。見他這麼大年紀了還出來乾活,有人問他:你怎麼也出來了?陳蘇厚說,你們不是說一戶出一個勞動力嗎!老副省長陳蘇厚帶頭勞動的消息傳出去後,許多偷懶不願出工的農民也紛紛走出了家門,冬修水利得以順利進行。
他說,冬修水利他乾過很多次,但是2003年冬天他是自當官以來第一次以農民的身份參加冬修水利,實實在在乾,以前當領導時只是裝個樣子。
『我在農村活動空間大』
『再次回到農村生活是我人生的一次重要轉折。』陳蘇厚說。
『農村有廣闊的天地,而在城市我只能呆在書店裡。』陳蘇厚對農村的感情溢於言表。
回到農村來乾些什麼是陳蘇厚常常思考的問題。陳蘇厚說,有人在背後說他,這個人真傻,乾了一輩子的農業,退下來也不在海口享清福,不知回農村來乾什麼。
陳蘇厚的家鄉臨高縣南寶鎮是海南省著名的革命老區,但是卻是目前海南省42個沒有脫貧的鄉鎮之一。家鄉人過去為革命拋頭顱,灑熱血,可解放這麼多年,家鄉仍然這麼貧困落後,這常常令陳蘇厚深感不安。
『過去有權力沒時間,現在沒權力卻有時間,我能不能在有限的時間內幫鄉親們做點事?』
農村的活動空間確實大,有許多事等著陳蘇厚去辦。陳蘇厚回鄉後做的第一件事是幫助家鄉松梅村建設文明生態村,徹底改變過去髒、亂、差的面貌。村裡以前沒有廁所,養豬也是放養,遍地豬糞便,垃圾隨處丟。加上貧窮,沒有哪位姑娘願意嫁到松梅村,松梅成為『光棍村』。
然而,松梅村建設文明生態村的過程也並非一帆風順。農民觀念的轉變非常不易,陳蘇厚只好挨家挨戶地做村民的思想工作。
陳蘇厚說,過去村民都是到山上方便,村民陳鳳章對建廁所不太理解,認為花這個錢沒必要,後來全村都建了廁所,唯有他家沒廁所。等到兒子結婚時卻不得不到鄰居家借廁所用,經過陳蘇厚做工作,痛定思痛,陳鳳章最後建了2個廁所。
過去村民的垃圾亂丟亂放,不僅不衛生,而且影響村容村貌。村裡的垃圾如何處理?陳蘇厚想到了城裡的垃圾運輸車。陳蘇厚到鎮裡協調,讓鎮裡的環衛部門下到村裡來收垃圾,村裡統一支付垃圾處理費。這樣,每戶每年花15元錢,就請來了專門的垃圾運輸車,村民每天晚上只需把垃圾放在門口就可以了。
要致富先修路,陳蘇厚認為造成家鄉貧困落後的重要原因是交通不便,有好東西運不出去。於是他接著做的工作是幫助村裡修路、修橋。修路沒有錢不行,他就通過自己的老關系找路子,向縣政府要一點,鎮政府籌一點,公司老板支持一點,農民自己再出一點也就差不多了。陳蘇厚說:"說是為農民辦點實事,其實就是起一個協調的作用。我當了一輩子的官,認識的人多,協調能力強,找人幫忙,別人都會賣個情面。"現在,松梅村四通八達,5米寬的"一環路"通往每家每戶,而村外的『二環路』則通往每個田間地頭。
搞農業沒有水不行,陳蘇厚自稱是個水利愛好者,他把自己當副省長主持全省水利工作時的好經驗帶回了鄉裡。現在,南寶鎮水利設施是全縣最好的,大大促進了農業生產。
針對農民對生產技術的需求,陳蘇厚積極協調縣農業科技部門以及省裡的農業科研單位,組織科技下鄉並定期組織技術培訓班,給農民帶來實用的技術,解決農業生產難題。
陳蘇厚參加工作時只有初中一年級文化,他深知農民沒有文化的痛苦,於是他決定幫村裡開辦一家幼兒園,不要讓農村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2003年,由村裡給土地,當了12年民辦小學教師的王華芳在陳蘇厚的幫助下向信用社貸款1萬元開辦了村裡第一家幼兒園。現在幼兒園開設2個班共有56名孩子。
為了讓農民在勞動之餘,也能放松放松,陳蘇厚協調『連手扶貧』的海口市龍華區提供資金和樹木建設文化活動中心和鄉村公園。村民可以在文化活動中心喝茶、唱歌、看書、學電腦,還可以在鄉村公園散步、健身。這樣,農民在鄉下的生活豐富多彩,不再羡慕城裡人。
文明生態村建成後,松梅村不再是『光棍村』。陳蘇厚說,『過去村裡的小伙子找不到媳婦,而現在是要考慮該娶誰的問題了。』
『我這輩子跟農業分不開』
陳蘇厚在《我與農民》一書的前言中寫道:農業、農村、農民問題,歸根到底是農民問題。只有把農民群眾放在心上,纔能做好農業和農村工作。在實踐中,他就是這樣做的。他說,他這輩子就用一個『農』字來概括,即便是退下來了也跟農業分不開。
陳蘇厚一天也沒有離開過農業和農民。陳蘇厚參加工作後從最基層的鄉文書乾起,先後擔任管區黨總支書記、鄉鎮黨委書記、縣委書記、海南行政區人民政府負責人、海南農墾總局局長、海南省副省長、海南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幾十年來,無論官小官大,陳蘇厚一直主管農業,常年跟農民打交道。他說,他參加工作以來是一直是農民,沒有改行。
陳蘇厚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他閑不住,他當主管農業的副省長時,每個月都要下鄉,平均每年下鄉90天。他說,他的足跡遍布海南省306個鄉鎮,90多個國有農場。他幾乎親臨海南所有的水庫、水渠。
環境美化了,村民觀念轉變了,幫助家鄉摘掉貧困帽子成為陳蘇厚的最大心願。陳蘇厚說,雖然由於環境、觀念,以及歷史等原因家鄉多年來一直貧困,但是這裡資源豐富,是個發展生產的好地方。經過認真調查和思考,陳蘇厚決定在家鄉創辦『農民香蕉合作社』,幫助農戶種植香蕉致富。
陳蘇厚認為,家鄉長期貧困落後,與農民的思想觀念舊、生產技術水平不高等因素有關。以前,農民等、靠、要的思想佔主導地位,搞農業生產也不積極主動,人均年收入不足千元。陳蘇厚說,自己以前也通過革命老區扶貧的方式,給家鄉弄點錢,但是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
1996年,海南省扶貧辦提供種苗和化肥,幫助松梅村種植58畝香蕉,可農民認為這是政府讓種的,不僅不積極不主動搞生產,反而把香蕉的化肥施給了水稻,結果有種無收。
因為以前種香蕉失敗,許多村民談香蕉色變,不敢再種香蕉。『農民香蕉合作社』最初只有7名會員,陳蘇厚當顧問,共種植54畝香蕉。在陳蘇厚協調下,7戶村民相互聯保,2003年向南寶鎮農村信用社貸款6.2萬元。第二年時他們便獲得成功,不僅還清了貸款,還清理了以前的欠款。這一年香蕉總收入約40萬元,僅村支書林茂青一家就收入10萬元,獲利8萬元。2004年,松梅村人均年收入達到1800元的歷史最高水平。
今年,松梅村幾乎家家戶戶種香蕉,種香蕉致富的消息傳出後,帶動周邊村莊掀起了種植香蕉的高潮。南寶鎮目前共種植香蕉6000多畝,光成片的香蕉地就連綿9公裡。由於農民種植的香蕉適銷對路,農民不僅及時還清了信用社貸款,而且還增加了在信用社的存款金額,使雪球越滾越大,這樣信用社的日子也好過了。松梅村現在有兩個美譽:一個是『香蕉村』,另外一個就是『信用村』。
陳蘇厚創辦的『農民香蕉合作社』是農民的互助組織,在全省是獨一無二的,農民在農業生產中處於主導地位。它的產生改變了農民在農業收入分配中的地位,用農民的話說是自己當老板。林茂青說,松梅村香蕉生產實現五個統一:統一規范、統一管理、統一技術、統一銷售,以及統一還貸。
為官時,『敢言陳蘇厚』是大多數人的印象,但在新華社海南分社老社長鄧全施的眼中卻是『難得陳蘇厚』,因為在時代大潮中陳蘇厚不忘本,沒有忘記自己也是一名『農民』,更沒有忘記一名共產黨員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農民喜愛他,乾部服他,一般的群眾也記得他。海南汽車修理廠職員曾耀雲寫道:有一種官是守一方土,官為民生,官為民用,用盡黨的政策,為民說話,為民服務。自信當官不為民,不如回家種番薯。陳蘇厚就是屬於這種官。這段話收在陳蘇厚的另外一本書《未泯集》中。回鄉後,農民符岳飛這樣評價他:老副省長是一位真正的顧問,不是掛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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