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女詩人阿赫瑪託娃(1889—1966)被公認是20世紀世界最偉大的詩人之一。人們把她同“俄羅斯詩歌的太陽”普希金相提並論,稱她爲“俄羅斯詩歌的月亮”。也就是說,兩位大師分別主宰着俄國詩歌的乾坤,照亮了俄羅斯詩壇。
阿赫瑪託娃同時也是一位優秀的詩歌翻譯家,我國偉大詩人屈原的千古名篇《離騷》的第一個俄譯本,就出自她之手。除《離騷》外,阿赫瑪託娃還翻譯了唐宋詩詞,有李商隱的《夜雨寄北》,梅堯臣的《秋雨嘆》以及李白的《金陵城西樓月下吟》、《灞陵行送別》等名家傑作。俄羅斯人民能最早欣賞到這些優美動人的中國古典詩詞,首先應當歸功於她。
女詩人的傳奇一生充滿悲劇色彩。她成名於十月革命前,初期以寫抒情詩馳名。作品細膩動人地揭示了女性的感情世界和內心祕密,尤其深受青年讀者的衷心喜愛。人們把她同古希臘著名女詩人薩福相媲美,稱她爲“俄羅斯的薩福”。早在上個世紀20年代,她的詩已引起我國詩人的注意,郭沫若曾將她的兩首抒情詩譯成中文,並給予極高評價:“她的著作表現着這位天才的抒情詩人之古典的清澈意味與其沉着的用詞。她的疏淡的韻文很喜歡用顛倒的簡語。革命並沒有威駭了她,依然在蘇維埃共和國度她的生活。”
然而,自從1921年阿赫瑪託娃那已離婚多年的前夫、著名詩人古米廖夫因所謂的“反革命”罪被槍決,她的厄運便由此開始。她的作品一律不予發表和出版,並被批判爲“貴族文化的一片殘葉”,“地主莊園暖房裏的花朵”,“不知是蕩婦還是修女”。
在30年代的大清洗中阿赫瑪託娃再次遭難,兒子因是古米廖夫之子,在31年裏三次坐牢。衛國戰爭期間,國難家愁一齊壓到她的心頭。年過半百的女詩人變成一名不知疲倦的勇敢戰士,積極參加列寧格勒保衛戰的後勤工作,到電臺發表保衛祖國、打擊侵略者的演說。她還以詩歌爲武器進行戰鬥。她那些短小精悍、鏗鏘有力的詩句很受紅軍戰士的喜愛。他們不僅能背誦,而且把詩刻在碉堡裏,寫在坦克上。阿赫瑪託娃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人們很難相信,這就是當年以吟誦愛情著稱的“俄羅斯的薩福”。經受了嚴酷生活的磨鍊,她的思想與藝術日臻成熟,從而進入了創作的新階段。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儘管阿赫瑪託娃的思想與藝術經受了考驗已達到一個新境界,但無情的政治風暴還是朝她席捲而來。1946年的決議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她被開除出作家協會,連那張作協會員的糧食配給證也被沒收,成爲無業居民,斷絕了經濟來源。
關心她的朋友想來看望她,她拒絕了:“我正受監視,房間裏有竊聽器,凡同我聯繫的人都受到牽連。”斯大林經常問他的下屬:“我們的修女現在怎麼樣啦?”她必須每天兩三次在家裏的窗口“亮相”,好讓街上的便衣知道她既沒逃走,也沒自殺。
“丈夫在墳裏,兒子坐監牢……”她在詩中這樣訴說。作爲女人有誰比她更不幸?兩次患心肌梗塞,她以爲自己的末日到了,沒想又活了過來。只是從此行動不便,獨立生活很困難,這對孤身一人的她來說比死還要難受。
巨大的不幸像山崩般重重地壓下來,壓在這個孤苦伶仃的孱弱女子身上。但她沒被壓垮,而是以特殊的精神力量支撐着,直到曙光降臨。
阿赫瑪託娃自幼受過良好教育,精通多種外語。在詩歌不能發表的日子裏,女詩人靠翻譯外國詩歌來餬口。她對朋友說:“翻譯同寫作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工作,我不能從事心愛的詩歌創作,迫不得已才從事翻譯。”然而阿赫瑪託娃是個對自己要求極其嚴格的人,無論做什麼事,只要去做,就一定要竭盡全力地去做好,追求完美。她在翻譯領域內取得巨大成績,不僅翻譯技巧令人折服,而且涉及國別之廣也讓人驚歎。她譯詩的範圍從西方一直到東方。
在一次偶然的閱讀中,阿赫瑪託娃從英法詩歌譯本里發現了中國古典詩歌,這些藝術精品的巨大魅力讓女詩人怦然心動。她不禁驚歎道:“啊,世上還有這麼美的詩歌!”她按捺不住自己的激情,毅然將中國詩壇上的精粹之作譯成俄文。在精神備受摧殘的情況下,在異常艱苦的環境裏,她逐字逐句反覆推敲、錘鍊,力爭使譯文達到盡善盡美。阿赫瑪託娃就這樣成了一位促進中俄文化交流的有功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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