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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0日下午，救援人員準備出海
8月11日上午9時30分左右，海上救援船救回兩名漁民
8月10日下午5時30分左右，救援人員救起落水者
“桑美”過後，到處可見颱風摧殘留下的痕跡 |
8月10日，50年一遇的強颱風“桑美”重創我省，福鼎等地損失慘重，就在一方有難八方援助、全社會的目光都聚焦災區的災後重建時，某網站卻以一篇題爲《爲了新聞工作者的良知———“桑美”颱風報道一線採訪手記》的文章，質疑福建在此次颱風中的真實災情，以及政府的救援工作。加上此前其他媒體及民間的種種傳言，讓福建走出了颱風的漩渦中心，又捲入了流言和輿論的漩渦。爲了儘快走出這個可能重創心靈的流言漩渦，讓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災後自救中來，本報派出6名記者再次深入颱風重災區福鼎，調查防抗“桑美”颱風真相，以解開盤旋在人們腦中的一個個問號。
避風良港沙埕港內爲何死亡最爲慘重？
許多大馬力船員開機頂風，以對抗“桑美”，保證船隻安全，最後有的人因此付出了生命。
沙埕港自古以來就是天然的避風良港，於是，當獲知颱風就要來臨的消息，船老大們紛紛將船開進了沙埕港，他們以爲這一次也會與以往任何一次一樣，在這兒能躲過災難，據估算當時進港避風的船隻一下子涌進了12000多艘。然而，爲何這次一心尋求庇護的漁民們卻遭受了滅頂之災？
南鎮村在這場颱風中，共沉沒了61艘船，其中鐵殼燈光船17艘，定置網和A5運輸船44艘，失蹤死亡人員全在船上。說起這場災難，村書記王孫明顯得有些無奈，他告訴我們：每年都會遇上臺風，只有小船的人才會棄船上岸，150馬力以上的大船從來沒有撤人的，“避風就是爲了保護財產，怎麼能離船上岸呢？”他說，如果不開機頂風，船隻很容易與停在港內的船隻相撞或被側風颳倒而沉沒。要知道，那一艘艘大馬力船都是漁民們貸款幾百萬買的，那是他們的身家性命啊！
當時誰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風，“就是1958年那次連大樹都連根拔起的大風，也沒這麼厲害，這次的龍捲風真是怪異呀。”王孫明心有餘悸。第一陣強風過後，風平浪靜，甚至還出了太陽，大家都以爲沒事了，哪知道不到20分鐘，強風又來了，而且比第一陣更爲強勁，那些按多少年來的老規矩，頂風開足馬力的漁民們，怎麼知道老辦法在大風面前已失靈，狂風毫不留情地將財產與生命一併吞噬！
“與南鎮村一樣，許多停在沙埕港內的大馬力船隻都在開機頂風，與‘桑美’作鬥爭，以保證船隻的安全，最後有的人因此付出了性命。”沙埕鎮的鎮長說，這是誰都不曾預料的結果。“這樣的超強颱風都可以輕易把陸地上的火車掀倒。”福鼎市氣象局副局長高吟婷說，“桑美”是建國以來登陸我國沿海強度最強的颱風，風力達17級以上，風速每秒70.8米，瞬間最大風力達每秒75.8米，可推算爲21級，強度比去年給美國新奧爾良帶來毀滅性災害的“卡特里娜”颶風還要強，每平方米的風壓達250公斤，而且這樣的強颱風在沙埕港一刮就是5個多小時。
儘管“桑美”離開已有半個多月，但它的破壞力之大還是清晰可見。沙埕港附近山上的許多樹木都齊刷刷地被“腰斬”，數不盡的樹木還是東倒西歪地橫在山上。高吟婷說，通常給人感覺颱風威力大可以把樹木連根拔起，但樹木被腰斬更能說明風速之快，破壞力之驚人，風像一把鋒利的刀把樹木砍斷。
沙埕鎮的鎮長說，颱風過後第二天，他親眼看到有幾塊瓦片插入樹幹，鎮幹部還拍了照片留作紀念，可以想像當時瓦片在狂風中的飛行速度。
“生命是最爲寶貴的，面對超強颱風，最好的選擇是船上的人員全部撤離上岸，或將船隻開到颱風登陸點外的港口避風。”福鼎市防汛抗旱總指揮部總指揮蔡梅生說，但這並不是一件容易做得到的事。單是颱風路徑就很難預測，在現有的科學條件下，我們還無法提早數天就預測出颱風登陸的準確地點，所以早早地將船隻轉移到其他港口避風，是不切實際的，颱風來臨前，船隻只能就近避風。此外，我省的地方法規和國家的相關規定都要求，颱風來襲時，船舶在港內，要有保證船隻安全操作的船員值班，還要開機頂風，以減少錨及錨鏈受力，防止船隻碰撞。而此時遇到像“桑美”這樣的超強颱風，人的力量就顯得微不足道，上千噸的船隻被大風掀翻就不足爲奇。
當政府部門和廣大羣衆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卻仍無法避免人員傷亡，所有的人都應冷靜地面對自然災害，在冷靜中去尋找解決問題的更好方案。
颱風登陸前後的幾小時鄉鎮幹部到底在哪裏？
颱風登陸前後，沙埕鎮鎮長廖天生一夜未睡。“桑美”尾部掃過沙埕後，老廖又立即出海參與搜救，同去的一些幹部甚至連救生衣都沒有。
“桑美”給福鼎如此沉重的一擊，儘管這樣的颱風屬人力難以抗拒，但我們的政府在臺風來臨前及早部署了嗎？轉移漁民的工作他們做到位了嗎？颱風來臨前後的幾小時幹部們到底都在幹啥？
看到沙埕鎮鎮長廖天生的時候，他正忙着給受災羣衆發放救災物資，辦公室裏的窗戶被“桑美”打破了好幾個，還沒來得及換新的。面對我們略帶質疑的連珠炮似般的問題，廖疲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這三週，算是跟‘桑美’耗上了。”
9日上午9：30，廖天生就被召到福鼎市開防抗颱風部署會；
9日下午3點半，廖回到鎮裏召開全鎮幹部大會，包括各村的村委會主任和村支書，以及邊防派出所的幹警，部署防抗颱風；
9日下午4點半，安排全鎮唯一一艘公務用船“沙埕公務01號”，送30個包村的鎮幹部，到各個村子動員漁民上岸。之後公務船一直呆在海面上，通知漁船進港、漁排上的人員上岸，以及低窪及地質災害地區的羣衆迅速轉移。與此同時，每個村各派出5艘掛機船專門用於通知事宜。他們給每戶漁民分發了回執單，要求上岸後，憑單子到居委會和村委會進行確認。
10日凌晨5點，一夜未睡的老廖就早早趕到鎮政府，這一夜市領導電話不斷。
10日上午7點半，召集早已在待命的應急隊員、邊防派出所幹警以及前來支援的海警一支隊的十幾位戰士再次開會，要求千萬確保漁排人員全部撤離。
黃岐村的陳玉霖，就是那天上午11點被鄉幹部硬拉上掛機的。今年他貸款80多萬，搞了50口網箱，當時他和老婆孩子全在爲漁排做最後的固定，當鎮幹部老鄭喊他上船時，他老大不情願，還跟老鄭爭執了幾句。事後陳玉霖很慶幸，當時距離颱風只有三個多小時了。
10日下午1點多，廖天生坐公務船再次出海，重新檢查一遍，當時距離颱風來襲已不到兩個小時。
10日下午3點多，颱風登陸。碼頭上的四個應急組全部就近躲到樓房裏，但仍然嚴密監控着岸上海上的情況。
10日下午5點左右出現颱風眼，海面異常平靜。約18分鐘後，更爲強大的回南風橫掃過來。在風平浪靜的18分鐘裏，不少上岸的漁民紛紛下船，幹部們在岸上極力阻攔，最終還是有三艘掛機船下了海。
10日晚上8點半，“桑美”尾部剛剛掃過沙埕，事先準備好的5艘掛機隨即出海搜救，老廖隨船出海，同去的一些幹部身上甚至連救生衣都沒有。當天晚上，這5條船共救回11個人。
與老廖一樣，龍安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張建忠在參加完市裏的部署會後，就與颱風較上了勁。市裏要求所有防禦措施只有兩個字“轉移”，說得直接點，就是“逃”。爲了讓羣衆趁早“逃”，龍安開發區管委會此次特別調用一部車子，安裝高音喇叭，爲了預防萬一車子沒電，管委會還特地買了一公斤重的鑼7面，用於在通訊中斷時敲鑼，以起到警戒作用。並在漁排集中區入海口，修建觀察哨，派專人值班，以防漁民再次下海。
10日下午2點多，龍安楊岐海面已是狂風怒吼，大浪驚心。掛鉤該開發區的福鼎市人大副主任陳德旺、開發區黨委書記劉洪建巡查完各防禦點工作後，來到龍安楊岐海堤管理所觀察海堤及海上情況。忽然，開發區副主任王根彩衝過來，驚叫道：“海堤外的灘塗上有人！”原來，有8個當地羣衆要在這裏挖蟶。“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有人幹這種事？”三人心急如焚，馬上召集幾名幹部，頂着狂風衝向海堤，強行將他們拉上岸。這邊8名羣衆剛剛脫離險境，又傳來楊岐村牙基自然村有房屋被淹，6位老人被困的消息。此時的強風已經讓人站立不穩，行走異常困難，等劉洪建和其他幹部趕到時，大水已經漫到房子1米多深處，大家趟過齊腰深的水，把被困的6位老人一一背出危房，護送到安全地帶，當晚這些房屋全部倒塌。
下午5時許，風力突然減弱，有經驗的當地人知道這往往預示着接下來的暴風雨會更猛烈。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王根彩馬上帶領海堤管理所工作人員檢查海堤設備受損情況。有人突然發現閘門外的海面上有3個落水者，形勢危急。剛好巡查到這裏的劉洪建來不及穿上救生衣，馬上和財政所所長王紹斌等3人衝往海邊，爲落水者指引靠岸方向，並用繩索、竹竿等救援。在大家的努力下，3名落水者終於死裏逃生，事後瞭解其中兩人是浙江蒼南的，已在海里漂浮了近兩個小時，另一人是沙埕鎮南鎮村的。
從晚上9時左右開始，西嶴村海邊出現了令人吃驚而又感人的一幕幕，很多漁船被風颳到這裏，很多人從海里往岸上奮力遊着，還有人已經虛弱不堪，完全是被漂到岸邊的，駐點西嶴村的開發區幹部和村幹部，急忙展開救援，這些倖存者被集中到村委會和村裏的教堂裏休息。據當時在場人員的粗略估計，從西嶴村海邊上岸的倖存者有近150人，其中一半以上是他們用手拉上來的。而被救上來的人中，有些已經神志不清，他們拼命想掙脫施救者的手，奔回海里去找自己的同船夥伴，在場的幹部極力安撫，設法讓他們冷靜清醒下來。
晚上11時左右，被救上來的50多位倖存者被轉移到浙龍大廈，看到這些人疲憊不堪的樣子，開發區女幹部潘翠華、餘巧含立即動手給他們煮吃的，由於鍋不大，只能輪番上陣，爲了讓每個人都能吃上熱湯熱面，兩個人忙了整整2個多小時。
死亡人數的統計是要對照屍體進行覈對，並經與殯儀館、搜尋點核對無誤後，正式對外公佈。目前的統計數據是，在福鼎市域內死亡人數共230人，其中包括鄰縣和外地的120名。爲了進一步覈實死亡人數，本報記者選取此次颱風受災最嚴重的沙埕鎮南鎮村作爲抽查點，逐戶進行覈對。
沙埕港內到底死了多少人？在這次“桑美”颱風中，這個數據變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敏感，各種猜測和版本讓數據也變得撲朔迷離。雖然官方從颱風登陸後的第二天起就不斷公佈死亡數據，但不僅民間流傳着不同的版本，就連媒體也有大相徑庭的推斷，甚至有媒體報道，沙埕港死亡的人數上千人，他們找到的“證據”是港口內船隻沉沒了900多艘，以每艘最少有兩人死亡計算，就達到近兩千人。另外，還有媒體報道，受“桑美”影響最爲嚴重的沙埕鎮南鎮村的死亡和失蹤的人數達數百人。
那麼，政府公佈的數據真實嗎？它是如何統計出來的？我們決定從源頭開始調查，打開這個問號。
據官方統計，截至昨日，此次颱風共死亡248人，失蹤146人，其中，福鼎市域內死亡人數230人，包括福鼎籍死亡110人，失蹤67人。
我們先來到了發佈該數據的福鼎市防汛抗旱總指揮部，面對我們的追問，總指揮蔡梅生坦然而堅決地說：這個數據是經得起推敲的！
颱風登陸第二天的11日早晨，搜救隊伍和漁民在海上找到13具遇難者屍體，各村向沙埕鎮政府的上報失蹤人數爲135人。因爲颱風肆虐，所有通訊中斷，死亡和失蹤的人數數據統計更多是靠村一級上報的。當天上午8點，這個數據向寧德市、福建省上報，並在第一時間對外公佈。死亡人數的統計是要對照屍體進行覈對，11日上午8點前，只找到13具屍體，所以只能公佈死亡13人、失蹤135人這兩個數據。隨着搜救的不斷展開，13日對外公佈的數據是福鼎市域內死亡人數119人，這個數據是經過與殯儀館、沙埕港幾個搜尋點進行聯繫覈對無誤後，正式對外公佈的。
目前公佈的統計數據是，在福鼎市域內死亡的人數共230人，其中包括鄰縣和外地的120名。在這120名中，身份已確定的30名，另外90人的身份將通過DNA等手段進行確定。當然也有一些在沙埕港內死亡的外籍人，他們的屍體已由自己的親屬打撈直接運走，這些數據福鼎市就無法進行統計。
在福鼎籍110名死亡者中，75人因爲沉船死亡，漁排上遇難的有6人，救援人員死亡1人，陸上因房屋倒塌死亡24人，颱風中被飛物砸中死亡的4人。
儘管蔡總指揮對死亡統計作了詳細的說明，我們還是決定再到實地進行調查和核對。我們選取了此次颱風受災最嚴重的沙埕鎮南鎮村作爲抽查點。
福鼎市防汛指揮部向記者提供了一份福鼎籍洪澇災害因災死亡及失蹤人員統計表，南鎮村的死亡和失蹤人數共54名，其中死亡23人，失蹤31人。我們來到了南鎮村，就在前往村委會的途中，我們正好碰到一個村幹部手中拿着一份救災申請報告，準備到村委會蓋章後上報上級部門。在報告上我們一眼看到了那個讓外界衆說紛紜的神祕的死亡和失蹤人數數據：65人。怎麼會是65人？村幹部解釋說，本村54人，外來僱工11人，其中找到屍體的23人。
爲了進一步覈實死亡人數，我們決定逐戶進行覈對。雖然颱風已過去了半個多月，但這個遭受重創的小漁村顯然還沒從悲傷中緩過勁來，街上到處可見颱風摧殘留下的痕跡。在南鎮村海濱路我們碰到兩戶人家正在爲親人超度，我們不敢驚擾亡靈，只能向鄰居們打聽，這兩戶人家共死了3人。接着，我們走進緊鄰的一戶人家，馬上被一股沉悶的氣氛籠罩，這戶人家戶主陳孝標和親戚共8人遇難，全是壯勞力。陳孝標的女婿告訴我們，颱風來臨之前，自家的450馬力的造冰船上共有9人，他們將造冰船的錨錠固定好之後，全部轉移到木船上準備上岸，沒料到一艘大鐵殼船被一陣大風颳來直接撞向木船，瞬間木船傾覆，除了一人游上岸，其餘8人全部被困船艙，到目前爲止只找到3具屍體，陳的女婿從那份名單中找到了親人的名字。他們是這次颱風中死亡人數最多的家庭，陳的女婿告訴我們，整個村五六十人遇難，這個數據差不多，不可能有幾百人。
陳上頂、姚禮法……死亡名單上的名字在我們的挨家挨戶調查中一個個得到了印證。這些人基本都是在大馬力船上頂風開機時船毀人亡的。
沉沒900多艘船爲何死亡、失蹤只有300多人？
沉沒船上未必都有人，海警救了不少人，有些落水漁民還游上了岸。
有媒體之所以推測沙埕港至少有上千人死亡，一個最主要的依據是這裏有900多艘船沉沒，按每艘船上最少有兩人計數，就有近兩千人溺水而亡。“平均每艘沉船死亡兩人，這只是假設，並沒有任何依據。”蔡總指揮說。包括外地前來避風的船隻，目前共查明有612艘登記在冊的船隻在港內沉沒，另外還有未登記在冊的300多隻三無小船也在臺風中沉入海中。
據寧德市官方數字，在臺風中沙埕港內共有952艘避風船隻沉沒，造成人員死亡和失蹤316人，這其中以150匹馬力以上船隻上的死亡和失蹤人數居多。之所以150匹以上大馬力船隻上的死亡人數更多，是因爲船上部分船工爲防止船隻碰撞，按漁輪操作規程與船員管理職責仍留在船上開機頂風，最終沉沒63艘，死亡和失蹤195名。而150匹馬力以下的中小漁船由於抗風浪能力相對弱，船上人員在臺風來臨前已轉移上岸，人員死亡和失蹤相對少。
福建海警一支隊三大隊副大隊長王向春告訴我們，從“桑美”登陸起，他就一直擔任海警部隊的海上總指揮，到目前爲止光是他們就救起86人。也就是說，沉船上的漁民還有一部分在部隊官兵和地方政府的救援中得以生還。
此外，還有一部分落水漁民經過奮力拼搏後，終於游上岸。在前往南鎮村途中，我們乘坐的木船船老大李碾束，便是一個倖存者。他在自家的鐵殼船沉沒後掉入海中，在狂風惡浪裏，他甩開了身上根本不起作用的救生衣，抓住身邊漂來的一塊木板，在海水中搏鬥了十幾個小時，終於死裏逃生。“你們看，這就是我當時被那些船撞破刮傷留下的痕跡。”李解開上衣，展露出傷痕累累的胸部。
颱風中有100多人如李一樣，在與風浪的搏鬥中僥倖生還。
正因爲上述原因，雖沉沒900多艘船，死亡和失蹤的卻只有300多人。
颱風過後救援及時展開了嗎？
8月10日下午6時30分左右，船民老江抱了塊船板，拉着妻子躍入海面。晚上8時左右，一名戰士遊了過來，把他們救上了岸。
49歲的江寶金是沙埕鎮水生村人，三個月前花8萬多塊錢，買了一條150馬力的木製拖網船，他和老婆平時就住在船上。8月10日颱風登陸前，憑藉以往的經驗，他還特地把船半擱淺在灘塗上，然後再拋錨。
當我們找到老江時，對這場颱風的後怕仍不時從他的言談舉止間流露出來，“經常有破碎的船板打破玻璃砸進駕駛室！”好不容易熬到下午6點半，“桑美”尾部再次掃過沙埕。這次，老江沒有躲開，錨繩斷了，木船在兩三分鐘內被吹開了600多米，徑直撞在海警碼頭上。船底被撞開了一個大洞，不到半分鐘，海水灌了半個船艙。
老江憑着本能，在船沉沒前，抱了塊船板，拉着妻子躍入海面。距離岸邊不到10米，兩人在水裏掙扎了半個小時，卻始終靠不上去。10日晚上8點左右，一名身着迷彩服的戰士遊了過來，連拉帶拽把老江夫妻倆拉上了岸。事後得知，當時海警的戰士已經全部待命，出去救人的是一個叫做林啓敏的戰士，他還幫老江夫妻倆簡單處理了一下身上的擦傷，給老江留下一瓶礦泉水，隨即又出去了。
福建海警一支隊三大隊副大隊長王向春，從“桑美”登陸起，就一直擔任海警部隊的海上總指揮。他告訴記者，直到現在，部隊保證每天都有3條艇在海面上巡邏，在此次搜救中，他們共救起86人。他印象最深的是，11日上午，一次性救上來3艘船上共23個人，船上的漁民當場就給戰士跪下了，搞的大家都不知該怎麼辦好。
10日晚10時許，在福鼎市秦嶼鎮屯頭村的一處堤壩，部分漁民私自去查看船隻，被困在那裏，生命隨時都有可能被超強颱風“桑美”吞噬。武警福建總隊直屬支隊官兵得知情況後，迅速前往救援，狂風暴雨，官兵寸步難行，大家只好手挽着手艱難行走着，到達目的地，立即轉移羣衆，其中一名羣衆，手臂動脈被利物割傷，血流不止，隨行衛生員立即對其進行包紮，而後送往附近的醫院治療。11日一大早，官兵又馬不停蹄地投入到清理街道樹木、廣告牌，支援災區重建家園戰鬥中。
而漁民邱開詩的命是沙埕鎮公務船上的老鄭救下的。 10日下午2點，老鄭還在港內，駕船作最後一次要求漁民上岸的通知。2點半，等到公務船接到撤離的命令，老鄭發現，所有的好泊位都已經被佔住了，他只好把船停在沙埕造船廠附近的灘塗上。颱風回南時，公務船的錨繩也斷了，“所有的船都擠在一起亂撞！”老鄭親眼看着一艘三四百噸的鐵殼船，就在自己20米遠的海域沉沒。慌亂中，他做了兩件事。第一，把警燈打開，“海上能見度低，警燈就是航標！”第二，船上的廣播一直沒有停，老鄭已經是嘶啞着嗓子在喊：“能跑快跑，別顧船了，命最重要！”
但是老鄭等3人一直沒有棄船，“周圍全是哭聲喊聲，得救人哪！說不怕那是假的，但是誰讓自己拿這份工資。”在他們附近，三艘餌料木船的發動機被打壞了，在五六米的風浪裏被拋來拋去。公務船強行靠了上去，把殘留的錨繩拋到對面船上，就這樣拉過來7個人，其中就包括邱開詩。回南風過去後，老鄭他們還用水泵，幫着這三艘船抽水，“我家也是世代漁民，這些船就是一家人的生計！”
由於地處沙埕港下游，所以很多遇難者遺體隨水流漂到龍安開發區。“桑美”過後，第一天早晨(即11日)6時許，出來查看災情的開發區黨委書記劉洪建在5000噸碼頭髮現了一具遇難者遺體，他記得很清楚，當時和他在一起的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陳德旺對他說：“你一定要叫幹部來擡。”他立即召集幾個幹部把這具遇難者遺體擡上了岸，由於當天不時發現遇難者遺體，管委會後來僱了4個村民協助打撈遺體，後來還僱了5個遺體包紮工，搬運工則增加到11人。當地個體老闆呂孝楊、王紹葉主動加入打撈遺體的隊伍中來。自發現第一具遇難者遺體起，劉洪建就安排了一個小組，專門在海邊巡查，只要在龍安海域出現的遺體，發現一具及時打撈一具。到當天晚上9時左右，據劉洪建估計撈上來的遇難者遺體有近20具。之後的12日，他們打撈了32具遇難者遺體，13日43具，14日24具，15日8具，到29日，龍安管委會一共打撈了139具遺體(包括無人認領的)。
颱風過後第一天災區真的連醫療人員都找不到嗎？
8月10日晚，本報赴一線採訪的記者被困沙埕鎮，曾在沙埕中心衛生院寫稿。當時，因爲傷員太多，衛生院甚至大廳也被充作緊急病房。
在《爲了新聞工作者的良知》一文中，引用漁民的話說，災後第一天，災區連醫療人員都找不到，情況真是這樣嗎？
本報記者張偉在10日晚上被困沙埕鎮時，曾在沙埕中心衛生院寫稿，當時，這是全鎮唯一一個能夠發電的地方。記者當時看到，因爲傷員太多，甚至大廳裏也被充作緊急病房。看到院長吳劍秀時，他正把自己辦公室的辦公桌往樓下搬，因爲缺少病牀，全院醫生幾乎都把辦公桌騰了出來。
第二天上午，記者早早地來到碼頭採訪，就看到衛生院的護士攙扶着剛剛上岸的受傷漁民，在做簡單包紮。“桑美”過境的5個小時，衛生院裏塌了兩堵牆，B超機、血液分析儀、腦電圖機等全部損壞，甚至連藥房都進了水，最基本的輸液袋都已經快用完了。
記者在醫院的出診記錄查到，從回南前開始，就陸續有被房屋壓傷、被玻璃刮傷的病人被送進醫院。10日晚上8點半，也就是回南風剛過去半個小時，醫院就接診了大量從海上回來的漁民；截止到當夜12點，共接診61人。截止到16日，全鎮共搶救醫治外傷病號167人，消殺處理屍體36具。據衛生院的一份統計資料顯示，從11日到19日，共出動250人次，對沙埕集鎮及各村進行消毒，消殺面積超過1.35萬平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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