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9-11”事件倖存者講述驚險逃生歷程
編者按:2001年“9-11”事件已經過去5年,世界貿易中心雙子樓遭到飛機撞擊,轟然倒塌的場景是許多美國人一生都難以忘記的一幕。美國公共廣播公司科教頻道(NOVA)在臨近“9-11”五週年之際進行了一次名爲“爲什麼雙子塔會倒掉”的訪談活動,其中一位當年在世貿中心工作並逃生的倖存者詳細講述了他是如何從2號樓84層逃生,並目睹大樓所發生的一起情況的經歷。
布賴恩-克拉克是“歐洲經濟人”公司的執行副總裁。2001年“9-11”事件發生之前,該公司辦公室設在紐約世貿中心2號樓84層。9月11日那天,他和以往一樣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如同任何一個普通工作日一樣,我早上7點15分來到公司。在這特殊的一天,天氣顯得完美無瑕,藍色的天空中一片晴朗。我已記不清當天的溫度,不過作爲秋天來說那天真是一反常態的溫暖,感覺相當舒適。
“9-11”事件以前,我已在“歐洲經濟人”公司工作了29年之久。1973年,我以實習生的身份進入公司。經過14至15年左右,我加入了公司的管理層。恐怖襲擊發生時,我是公司的執行副總裁,是爲數不多的公司管理者中的一員。那一天,我的另一個身份被證明是至關重要的:我是大樓中大約8到10名志願消防員中的一人。
那個秋天真是一反常態的溫暖
第一架飛機8點46分撞上對面塔樓:我身後的整個天空都充滿了火焰
如同我剛纔所說,7點15分時我來到公司,按照慣例泡了一杯咖啡。隨後我開始處理公司的日常事務,我已無法回憶起當天早上發生了什麼特殊的事情。但是,8點46分時,所有事情都改變了。當時,我坐在靠西面牆壁的椅子上。我有一個私人辦公室,椅子對着門,背靠窗戶。我聽到一個巨大的撞擊聲,但並沒有感到有任何晃動,僅僅是聽見“隆隆”的和“砰砰”的聲音。隨後,一道巨大的閃光持續了一秒左右,我條件反射式的去看我頭頂上的燈。
“我身後的整個天空都充滿了火焰。”
天空中出現了一道強烈的閃光,我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我轉頭四顧,我身後的整個天空都充滿了火焰。當時,我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現在我知道那是撞上了1號樓的飛機泄漏的燃料在燃燒,那架飛機從右側穿過大樓飛到大樓的南側。
當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我們辦公室樓上的一兩層出發生了爆炸,這是我憑直覺作出的猜測。作爲一名志願消防員,我在辦公室裏準備了哨子和閃光信號燈。我跳起來,把消防工具抓在手裏,把哨子掛在我的脖子上,對周圍人大喊着:“出去,所有人都出去!”這些事情我一共只花了5秒鐘。我再回頭看窗外時,所有的火焰都已經熄滅了,成千上萬邊緣被燃着的紙片在空中飛舞,就像狂歡節上拋撒的五彩紙片一樣。景象十分怪異。
那時我本應該意識到,已經發生的是一個後果及其嚴重的事件。但我頭腦中並沒有確信發生了什麼,我仍然在推測,仍然懷疑爆炸就發生在我頭上兩層。因此,我跑出辦公室,有幾名會計師坐在那裏,其他幾人還坐在他們的辦公室中。我喊道:“快,我們趕緊走,這裏發生了爆炸。”隨後,我帶領人們向樓下跑去。
我們公司的主要業務是操作公司間經貿往來。我們的客戶不是個人,而是全世界較大的經貿機構,例如巴克利銀行和加拿大皇家銀行。因此,我們辦公的樓層中有許多電視機,持續的播放不同頻道的財經新聞。爆炸發生後,所有電視臺都暫停了正常播出,報道了一條突發新聞:一架飛機撞上了世貿中心。直到看到這條新聞時,我才清楚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我本應該在3、4分鐘內就意識到這一切的。
現在我們知道,當時的撞擊發生在世貿中心1號樓,而不是我們所在的2號樓。因此,我們稍稍放鬆了緊張的心情。不過,仍有許多人在第一時間就衝向了樓梯並打算下樓。當時我認爲我們得到了好消息:兄弟們,我們不必離開了。通過電視臺的畫面,我看到世貿中心1號樓的較高的樓層中正冒着滾滾濃煙,我認爲那是在92層或是更高的地方。但是我認爲,像我一樣的消防員將會決定人們是撤離還是就呆在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情況並不緊急。
我隨後打電話給我的妻子,對她說:“你知道嗎,1號樓被飛機撞了,我想你永遠不會相信。不過我們呆的地方目前還好。放鬆點,打開電視,你能看到事情的進展,看看下面還會發生什麼。”
過了5至9分鐘左右:聲明“2號樓是安全的,沒有必要從2號樓中撤離。”
過了5至9分鐘左右,我們大樓中的廣播播放了一份聲明。當時,大樓裏的閃光燈閃了一下,就像平常的消防訓練中一樣。報警系統發出了“嗚——嗚——”的聲音,提示人們注意即將播放的東西。隨後,我們平時聽到的那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聲明說:“2號樓是安全的,沒有必要從2號樓中撤離。如果你們正在撤離中,請你們回到你們的辦公室,你們可以使用位於回返樓層的回返門或是電梯前往你們的辦公室。再次重複,2號樓是安全的……”
接下來,聲明進行了多次播放,這使得人們相信確實沒有必要撤離。我猜當時有25個人留在了我們那一層(當時我已經從我的辦公室中出來了)。在這段時間裏,安全威脅似乎消失了,人們並沒有恐慌,大家仍密切關注着1號樓將會發生什麼。
但是,如果你走進靠北的窗戶,你就可以看見1號樓冒着火光和濃煙,有人已經受不了酷熱和煙燻開始往下跳。對於1號樓發生的這一切,我是從別人那聽來的,我自己並沒有勇氣走過去目睹這一切。我不想這一切在我的記憶中留下痛苦的烙印,我到現在仍然慶幸自己沒有看見那一幕。
我們之中,一個名叫蘇珊的女孩打開窗戶,她注意到有一個人從樓上跳了下去。她之前從未看過這種景象,她扭過頭,向我跑來,發瘋似的大哭並且對我喊道:“噢,布萊恩,太可怕了,人們正在死去。”我回答:“蘇珊,這真是一場可怕的慘劇。”我抱着她,安慰他說:“別擔心,你要更鎮靜一點。”我們從辦公室那層向樓下走下去,來到了一個大廳。在我們的大樓中,中央核心部分是一個十字形的走廊,包括一條南北向的和一條東西向的。我和她一起從走廊的東面走向西面。那裏是女洗手間,她走了進去(令人惋惜的是,蘇珊在此後2號樓倒塌的過程中未能生還)。
9點03分,第二架飛機撞上了我們大樓的南側
送蘇珊去洗手間之後,我開始走回我位於大樓西面的辦公室。
我站在窗戶邊,與兩三個人進行交談,包括鮑比-科爾。當時,我專注的看着他,與他說着什麼。然而,就在此時,儘管我沒有看錶,我仍然確定是9點03分,第二架飛機撞上了我們大樓的南側。撞擊的位置大約是78、79和80層。我們的房間裏在一瞬間就變得東倒西歪,雖然沒有發生爆炸,但是一切東西都倒塌下來,所有的燈都熄滅了。由於我們站在窗子邊,所以仍有日光照射進來。我再一次的聽到了那種“砰砰”聲,在這一次爆炸中並沒有火焰出現,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窗戶在一開一合大樓僅僅向一個方向移動
當大樓遭到撞擊之後,你可以感覺到整棟樓都已經扭曲了。天花板的瓷磚和一些支架開始掉下來,一些空調的管子、廣播喇叭、線路以及其他裝在天花板裏的設備也不停的落下。我有一種感覺:一些樓板的瓷磚產生了彎曲或是移動。我還隱約的記得,一些牆壁不僅出現上下移動,而且出現了鋸齒狀的扭曲。在這種扭曲的作用下,一些門框從牆壁中突出來,部分的或是整體的倒在地上。
整個大樓的晃動持續了7至10秒。我在心裏叫:“噢,我的天哪,我們死定了!”這就是我當時的感受。此前,在有風的日子裏大樓也會出現一些那樣的晃動,人們已經習慣於那樣,甚至不會對此引起注意。但是,當時的感覺完全不同,窗戶在一開一合,發出“咔啦咔啦”的聲音。就像我所說的,在幾秒鐘之內我感到一切都完了,這是一種極其可怕的體驗。不過隨後大樓恢復了平穩,不再前後晃動,而是僅僅向一個方向移動,隨後又恢復正常。我們也逐漸恢復平靜。
我當時正和鮑比-科爾說着話,我們立即意識到這是一場恐怖襲擊。我的意思是說,當1號樓遭到撞擊時,人們並沒有立刻想到這是一次恐怖襲擊。人們都在猜測,這是否是飛行員的失誤,或是設備的失靈,又或者僅僅是一起自殺事件?儘管事件十分可怕,但人們仍不確定這是一次恐怖襲擊。但是,當2號樓遭到撞擊之後,你可以立即根據兩次撞擊的關聯作出判斷:這是恐怖主義襲擊。
撤離:我們幸運的選擇了A號樓後來才知道後來我們知道那個樓梯是離撞擊點最遠的一個。
往上走,還是往下走
撞擊發生後,我們已經很清楚我們面臨的困難而危險的處境。但幸運的是,我身邊攜帶了閃光信號燈。我打開燈,走出房間。我看見房間中並沒有黑色煙,相反的充斥着白色的建築粉塵。在我們走出房間的過程中,我們四周都是天花板塌下來產生的廢墟和垃圾。我們路過了女洗手間,這是10分鐘前我帶蘇珊來的地方。之後我們來到了大樓中央核心的十字路口。
我們向東面走了3、4碼遠,最初打算通過B號樓梯離開。由於我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飛機撞在了哪幾層,所以我們無法對情況作出判斷,也不知道各個樓梯的情況怎樣了。我們僅僅知道在一瞬間我們的大樓被擊中,一切都陷入了混亂。當時,我也有可能選擇走C號樓梯,不過那裏距撞擊點更近,根本無法逃生。如同上帝保佑一般,我們奇蹟般的選擇了走A號樓梯,後來我們知道那個樓梯是離撞擊點最遠的一個。
“救命!救命!我被埋在下面了。我不能呼吸了。有人在嗎?”
於是,我們開始順着樓梯往下走,不過我們僅僅下了三層就停下來了。我們一起離開的共有7人,我僅僅記得他們中幾個人的名字。儘管我認識“歐洲經濟人”公司的每一個人,但是當時我頭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這些黑暗中的人究竟是誰。我看見他們站在樓梯較高的地方,沒有光照。我僅僅記得四個人:鮑比-科爾、凱文-約克、大衛-維拉和羅尼-迪弗朗西斯科。
在那裏,我們遇到了兩個從80樓上來的人:一個體格肥胖的婦女和一個相對瘦一些的男人。那個婦女向我們講述了樓下的情況,她加入我們的行列,緩慢的行進,她真是一個很胖的人。她向我們說:“你們需要往上走,不能往下。下面全是火和煙。”隨後,每個人都發表了看法,我用我的燈照向每個人,大家爭論着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往上還是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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