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興華在二審法庭上
邱興華追述自己的殺人動機其實是早從1985年妻子據稱遭受當地法庭兩名工作人員侮辱時開始的。他現在宣稱,如果妻子來看他,還是要把她整死
入冬的安康市漢陰縣已經非常溼冷,還下着淅淅瀝瀝的冬雨。
在縣城的一個小店打印材料,不到20歲的打字員小王看到標題中的“邱興華”三個字時嚇得一下子站起來,驚問我們是他的什麼人。
當地的看守所管教幹部告訴《瞭望東方週刊》,邱興華被正式關進來的第一個夜晚,同監舍的人誰也不敢睡在他的旁邊。平日裏也是霸氣十足的這些人都擔心睡着睡着脖子也許就忽然被這個傳說中的“殺人惡魔”擰斷了。
被抓捕時邱興華曾在一名警察的胳膊上咬過一口。後來在看守所裏見到這位警察,邱竟然衝着他說:我咬你讓你出名了吧?
新華社記者在一審後曾和邱興華有過一次對話。但此次在漢陰縣看守所我們卻吃了閉門羹。在二審前夕,處於各種考慮,有關部門禁止了媒體人士面見邱興華。
一夜之間殘殺10人不留活口,又在第二天從容移屍,並將挖眼、掏心、挑腳筋、炒肝肺等民間故事裏所有極端的復仇手段用盡的邱興華,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在安康和漢陰的日子裏,我們反覆觀看各種圖像資料,四處採訪發案後曾和邱興華有過接觸的各方人士,正是爲了解答這樣的疑問。
“殺人惡魔”臉紅了
爲了穩定邱的情緒併爲以後的教學科研留下資料,安康市公安局警察培訓學校教師陳厚人曾對邱興華進行過兩次詳細的心理健康輔導和疏導對話。陳老師描述說,在交流過程中,邱始終保持着鎮靜的態度,說話有條有理,不時還用手勢輔助表達他的意思。
曾當過多年刑警的陳厚人對邱的感覺是:邱興華智商很高,表達貼切,談笑風生,口才很好,也很有表演慾。“但他再怎麼爲自己狡辯,都不能掩蓋這樣的事實:殺人的時候他很果斷,而且在下山時還想殺掉那個看到他的鄉民,只是當時手裏沒有刀。潛逃到湖北隨州後,他還爲搶錢殺死一人,重傷2人,輕傷1人。”
邱告訴陳厚人,他在逃亡途中的一個瓜棚裏曾得到一個老漢的幫助,但如果老漢身上當時有錢,他肯定也會殺了老漢。《瞭望東方週刊》問用什麼詞語可以比較準確地概括邱興華。陳厚人想了想說:用一個詞很難概括,如果一定要一個詞,應該是“殺人惡魔”。
陳厚人問這個“殺人惡魔”:別人認爲你心理素質很好,殺人很冷靜,逃跑的思路很清楚,但我認爲你之所以用殺人來發泄心中的仇恨,恰恰是因爲你心理承受能力很差,你怎麼看?
一直侃侃而談甚至有些“談笑風生”的邱興華聽到這裏臉變得通紅。沉默片刻,邱說:我殺了人再做狼狽不堪的樣子會影響我的形象,所以要殺就狠一點。
“柔軟的一面”
邱在多個場合表示,他其實並不想殺那個12歲的孩子,“殺他的時候我哭了,因爲我的兒子和他年紀差不多”。邱心中這“柔軟的一面”在與陳厚人的對話中似乎得到了進一步印證和放大。
他告訴陳厚人,那個小孩和他的父親,他原本打算放生的,他在殺傷他們後把房門打開,想放他們逃跑,但他們並沒有跑,而是過來和他搏鬥,連小孩都勇敢地撲他,只好把他們都殺了。
陳厚人問邱爲什麼不向警察和法官陳述這一細節,邱說:都這樣了,沒必要跟他們說了。
但這一說法受到漢陰縣公安局局長邱祖滿的質疑。邱局長說,邱興華殺人的時間很短,不可能先把門打開,準備放走部分人。那個孩子和他爸爸,實際上是邱第一次沒殺死,他殺完之後到殿外喘氣,回來那兩個人爬出來了,他又殘忍地給了他們一人一木棒。
陳厚人問:殺了不該殺的人你感覺內疚嗎?邱興華回答說:很內疚。陳老師又問:世人都認爲你這個人很殘忍,難道你就沒有關愛過別人?邱興華回答說:怎麼沒有?我們後柳鎮有一個殘疾人,我扶持他搞加工業,後來他蓋了房子,日子一天天好起來了。
“對死我有充分的思想準備,不怕。但受害人認爲我冷血,我不承認我是一個冷血動物。”邱說。
邱還告訴陳老師,他自己現在很願意做一個“反面教材”,“反面教材這個說法很實用。誰敢用命去撞法院的大門?我做了反面教材,可以讓你這樣的教師教育下一代知法守法,山裏孩子受這方面的教育太少。”
“我給別人、社會、包括我自己帶來了不可用語言表達的痛苦,但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藥,我現在只有敢作敢爲,讓大家把我作爲反面教材。我要寫一本自傳的書,告誡子孫後代吸取我的教訓。一審判了我死刑之後的4天裏我很難受,但後來爲了寫這本書我振作了精神,否則會影響我寫書的情緒。現在如果我能給社會留下什麼有益的東西的話,就是這本書,我要把我殺人動機的心理貢獻給社會。我也把這些提供給你,讓你告訴其他警察,瞭解我的心理。”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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