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互聯網20年
很長時間以來,中國互聯網的“正史”始於1987年——中國學術網(CANET)在北京建成中國第一個國際互聯網電子郵件節點,並於9月14日發出了中國第一封電子郵件:“越過長城,走向世界”,這封信在網上“走”了5天,纔到達目的地。
其實,如果不考慮節點是否在國內,中國最早的互聯網活動還要更早一年。1986年,中國首次進入互聯網。
1986年8月25日,中科院高能物理所的吳爲民從北京信息控制研究所的IBM-PC電腦上,通過中國-奧地利維也納-瑞士日內瓦的衛星通訊線路,遠程登錄到西歐核子中心的服務器上,向ALEPH(中國高能物理所參加的一個高能物理實驗國際合作組)的領導、諾貝爾獎得主傑克·斯坦伯格教授發送了一封電子郵件。
信中說:“我相信,這是在西歐核子研究中心與中國之間的第一個成功的計算機通訊……我想,現在,每一個ALEPH協作組的成員,都用計算機網絡聯繫起來了。”
這是目前有據可查的,在中國境內操作發出的第一封電子郵件,也是中國境內第一次互聯網活動。
由於當時的通訊費用非常昂貴,吳爲民寫信時心情緊張,郵件中有一些拼寫和語法錯誤,但他沒忘記在郵件末尾見縫插針地與收信人聯絡一下私人感情——“順便問一下,您在上海買的地毯如何?”
從8月到年底,那條線路一共通訊1821分鐘,傳輸了80K的數據,通訊費用總計7732.29元人民幣,相當於當年9個半城鎮居民全年收入。
無因的反叛
20年過去了,7732.29元可以在國內不少城市支付10條ADSL寬帶的年費。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佈的統計報告,截至今年6月底,中國已經擁有超過5000萬臺上網計算機,網民人數世界第一,達到1.23億。
在這個與日本全國人口數相當的羣體中,72.4%的人學歷爲大學本科以下,58.8%的人是男性,58.6%的人月收入低於納稅起徵額,53.8%的人是24歲以下的青少年。一箇中國的“典型網民”可以這樣描繪——月收入低於1500元的在校男學生。
“典型網民”對社會的變化非常敏感。他們關注着教育政策每一次大大小小的變動,他們即將走出校園去參加激烈殘酷的求職競爭,他們的父母已進入疾病多發的年齡段,他們正在或者即將開始體驗愛情,他們可能憧憬着在三兩年後購置屬於自己的房子……他們會通過互聯網把自己的感受簡單直接地宣泄出來——這可能是他們爲數不多的表達渠道。
“典型網民”可能對陳凱歌導演的《無極》有些失望,可能對國內文壇多年來的現狀有些不滿,可能對“婚外戀”有些鄙視,這些多少年來並不罕見的怨氣,通過博客、論壇,被輕而易舉地匯聚起來,並放大成行動。所以饅頭對《無極》的惡搞揭開了全國範圍的網絡惡搞熱潮,韓寒對白燁的調侃牽扯出一場名人博客罵戰,事實真相還很模糊的網絡遊戲玩家“第三者插足”引發出“銅須門”江湖追殺令。
對“典型網民”視而不見,就會對2006年充斥中國互聯網的暴戾之氣難以理解。
“新傳播技術有助於社會運動繞開或者利用大衆傳媒自主傳播。”著名社會學家曼威·卡斯特說,這位曾出版過“資訊時代三部曲”(《網絡社會的崛起》、《認同的力量》、《千年終結》)的學者,在香港中文大學與浸會大學合作創立的《傳播與社會學刊》創刊號上,針對“中國、傳播與網絡社會”的話題,發出這樣的警告:“並不是所有社會運動都具有進步意義和民主性,社會變遷也可能是倒退式的變化。”
但是,對“典型網民”的行爲太過於緊張,並輔之以傳統的封堵手段,可能效果會適得其反。“封殺令”並未減少網上流傳的戲仿之作,卻讓一個新的調侃名詞“廣電總急”更加流行。
“你”讓我手足無措
感到手足無措的不止是管理部門,通常會有先見之明的學界也有些跟不上趟。
12月15-17日,第四屆中國網絡傳播學年會在香港浸會大學舉行。數百名學者一個緊接一個在30場學術報告會上發佈了140篇關於網絡傳播的論文,是中文世界裏歷年之最。與會者的共識是:以傳統的學術理論和工具來分析網絡,力不從心。
這也不僅僅是中文學界的困惑,美國馬里蘭大學新聞學院院長托馬斯·昆克爾就向本報記者感慨:“5年前,我們知道什麼是好的,我們知道給學生講什麼,但現在,我們卻不知道該教些什麼給學生,不知道什麼東西在5年後還管用。”
新媒體會挑戰傳統媒體,這個論調已經流行了10多年,直到今年,傳統媒體才真正領教到新媒體的厲害。美國媒體今年處於水深火熱中。美國第二大報業集團麥克拉齊被整體出售,報業標杆《紐約時報》宣佈3年內裁員35%,更被傳言會被網絡新貴Google收購。商人們更是趁火打劫,以傑克·韋爾奇爲首的波士頓商人試圖收購《波士頓環球報》的企圖剛被拒絕,好萊塢大亨大衛·格芬就在兩個月內出售了自己3幅畫作(其中一幅以1.4億美元成爲目前全球最貴的畫作),籌得4億美元現金,要收購《洛杉磯時報》,這單買賣估計幾個月內就能成交。
這一切,很大程度上是由於Web2.0的異軍突起。
去中心化、用戶創造內容、分享、交流……這些聽上去有些玄的理論,卻將一系列老技術手段重新串聯了起來,組合成Flickr、Digg、Youtube等大量真正好用而且便於傳播的網絡服務。更重要的是,對這些服務的再組合和再利用,一大批公民新聞網站在國外冒起,“人人都是記者”的圖景似乎爲時不遠。
《時代》雜誌發現,其影響巨大的“年度風雲人物”評選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尷尬。“如果我們選擇了一個人,就得盡力解釋他怎樣改變了數以百萬計的普通人的生活,如果我們選擇了數以百萬計的人,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時代》主編裏克·斯滕格爾這樣說。於是今年的“風雲人物”是“你”,全球數以億計的網民。雜誌封面上一面鏡子讓每個讀者都能從中看到自己。
我看,我不說
中國的網民暫時還沒有這麼“風雲”。
國外有什麼網絡服務,中國馬上能有克隆版。一個Youtube的火爆能讓國內冒出數十個視頻網站,一個國外Facebook的流行能讓國內長出十多個“大型校友社區”,更不用說大量國外網絡公司的中國分公司,或者不開公司而直接提供的中文服務。
但這種原樣照搬,在中國顯然有些步履艱難,年底更出現了“Web2.0寒冬”的說法。
Web2.0強調的“去中心化”面對中國的網絡現狀很是水土不服。
中文世界裏,哪個網頁的內容最有價值?
搜索引擎Google用PR值來衡量網頁價值,具體的打分標準是Google的商業祕密,但原理卻很簡單——越多網頁鏈接你,你就越牛;越牛的網站鏈接你,你就越牛。
PR值上限爲10,新浪、網易、搜狐、QQ等大門戶網站,首頁的PR值大多爲6或者7,即便權威如《人民日報》下屬的人民網,PR值也不過是8。
網頁http//www.miibeian.gov.cn長期不更新,頁面也很難稱得上漂亮,但至今已有近億人次訪問,其PR值更高達9,是目前所知中國內地網站PR值之冠。
究其原因,卻也好理解:這是信息產業部信息備案管理系統的首頁,只要在中國內地從事網絡服務,都得上這裏來備案,然後在自己的網頁上建立一個到這裏的鏈接,至今一共有近145萬個網站鏈接到這裏,在中文網站中罕有能與之競爭者。
145萬個網站圍繞着一個強大的中心,這是中國網絡現狀的真實寫照。
在強大中心的模式下,人們更願意看,而不是說,頂多跟兩句帖發發牢騷。
所以,在中國2000萬博客作者中,只有約40%的人真正會經常寫兩筆,而擁有真正獨立域名的只有不到2%,大多數人更傾向於去一家大的博客服務商那裏註冊一個賬號擱在那裏。在新浪博客中,佔總用戶數千分之一的名人博客吸引了超過10%的流量,成爲新浪博客今年火爆的真正核心競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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