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不是平的,而是失衡的
全球化是以西方爲圓心的全球資本主義化,其基本前提是西方始終處於技術、信仰和制度的中心,爲國際體系提供全球性公共物品。但是,如今富裕的西方社會日益走向福利化,加上技術對勞動力的代替,人口再生產動力普遍不足,老齡化現象日趨嚴重,非西方在人口方面漸漸佔據優勢。西歐國家普遍面臨非法移民和國家認同的挑戰,這些問題也滋生和助長了針對西方的恐怖主義事件。
與此同時,技術的擴散、制度的借鑑和效仿,也在挑戰西方的優勢地位。西方國家轉而藉助知識產權的梯子效應來保護技術優勢,塑造新的民主協調來構建統一戰線。如今,越來越多的西方人感到,他們成了全球化的受害者,反全球化的力量也在增強。以西方引導的全球化遭遇中心塌陷的局面,並且出現了以針對西方的恐怖主義爲主要特徵的非對稱性戰爭。
由於全球化的受挫,區域一體化成爲各國聯合自強的主要選擇,出現了以歐盟、美洲自由貿易區和可能出現的亞太自由貿易區爲表徵的三大地球板塊之間的競爭局面,世界進入以經濟多極化爲特徵的板塊階段。
現在,全球每天的衍生金融交易量高達兩萬億美元,接近於美國全年的國民生產總值。高度虛擬化的經濟依賴的是信用體制。參與交易的得益者都是這種信用體制的維護者,這首先包括跨國公司,因此形成了跨國公司聯盟;其次是跨國公司的母國和投資對象,即新興崛起中的大國,兩者組成了新的大國協調機制。這兩股力量結合在一起,同違反信用的勢力鬥爭。
看來,世界不是平的,而是失衡的。地區一體化對全球化的分化瓦解及形形色色的反全球化運動,加劇了這種不平衡。
美元挾持了世界,而中國支撐了美國
世界的失衡,如果從國家層面追究原因,美國難辭其咎。冷戰結束以後,世界市場重新從分裂的東西陣營回到一體化的狀態。隨着越來越多的國家全面參與國際分工、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世界貿易飛速發展。但是,世界貿易的70%以上通過美元結算,於是隨着世界貿易的成倍增長,美元也需要成倍投放市場,而且由於金融的自由化導致遊資和熱錢數額飛漲,致使在美國境外流通的美元數十倍於美國的國民生產總值。美元爲美國一家發行而爲世界廣泛使用的結果,使得美元貶值不可避免,美國經濟高度泡沫化、虛擬化。爲遏止這種趨向,美國通過發動戰爭、發行國債等途徑轉嫁通貨膨脹,彰顯其鑄幣稅優勢。整個世界的貿易和投資高度依賴美元,其結果是美元挾持了世界經濟。時至今日,美國每天要從世界借債30億美元才能維持經濟的正常運轉。美國債務霸權成爲我們時代最大的痛。
與此同時,隨着全球產業向中國轉移,顯著改變了西方內部流動的全球化法則,中國快速崛起成爲我們時代最顯著的特徵之一。美國強烈感受到中國的挑戰。然而,真實的情形卻是,中國等世界主要經濟體高度依賴美國出口市場,積累了以美元爲主體的高額外匯儲備,不得不繼續大量買進美元,以維持美元的匯率,避免損失。美元的低利率和低通貨膨脹,似乎要靠強勁的“中國製造”來維持;中國成了鉅額財政赤字、貿易赤字和金融赤字的美國的“救星”。其情形正如諾貝爾獎獲得者、美國經濟學家克魯格曼所言“美國人靠賣房子過日子,而買房子的錢來自中國。”於是,出現了一種奇異的局面——美元挾持了世界,而中國支撐了美國。
中國挑戰美國霸權是虛幻的表徵
以上情形,要求我們從世界角度和時代高度重新思考中國崛起對美國的意義。有關中國崛起有兩種不同的解釋:一是中國崛起意味着中華民族的復興;二是中國崛起是全球化的傑作。前者更多的是受到傳統的國家興衰的思維定勢的影響;後者意味着中國的崛起只不過是全球產業藉助中國的軀殼承載而已!
其實,中國的崛起,是亞洲崛起或發展中國家整體崛起的體現,是後西方型全球化時代誕生的第一聲啼哭。歷史上,美國崛起超越了西歐民族國家崛起的任何一種模式,是全球財富和創造力向美國的集中;今天,中國崛起也不同於歷史上任何大國崛起,而是全球產業向以中國爲代表的發展中國家轉移的結果。一些人斷定崛起的中國是個威脅,其基本前提是美國霸權、西方優越感或世界體系本身是穩定的、可持續的,不需要變革,這就是所謂的單向度的全球化。
單向度全球化,即西方化的全球化導致對全球化的反動,其結果很可能是被區域主義所取代,而一旦這種局面形成,美國也就會淪落爲地區性強國。單向度全球化最顯著的問題是,它把中國崛起視爲威脅。儘管中國崛起常常會以挑戰美國地區霸權的虛幻爲表徵。但實質上,沒有了中國的和平崛起,沒有了中國的支撐,美國也無法保持其全球性強國的地位。崛起中的中國不僅是維繫傳統國際體系的重要支柱,也是改變單向度全球化的根本動力和希望所在。因此,美國要想延續其在全球的地位,只有把中國崛起視爲希望而非挑戰。
判斷中國崛起的機遇與風險,要超越能力與意圖的二分法思維定勢,從中國力量結構和生成機制上分析。單向度全球化面對的威脅,不是中國崛起的威脅,而是中國不崛起的威脅!其情形正如美國財長保爾森所言,我們面臨的最大風險不是中國將趕上美國,而是中國沒能繼續推進改革。而中國也正是通過既改革又開放實現和平崛起的。
當今世界上,中美關係具有全球意義。中美兩國依次成爲世界經濟的發動機-機翼(平衡器)-駕駛員。中美關係不同於冷戰時代的美蘇對抗關係,而是相互協作的連動關係,帶動全球化向前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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