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班牙王子到未來國王候選人
火車跨越邊境,陪同他的人說:『殿下,這就是西班牙了!』小胡安·卡洛斯一世把自己的臉緊緊貼在車窗上。
可以想象他的失望,西班牙很多地區是一片乾旱的大地。胡安·卡洛斯一世形容自己第一眼看到的西班牙,就是龜裂的土地、貧窮的村莊、麻木的老人。他後來形容自己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這就是我父親整天念念不忘的那同一個西班牙嗎?
那麼,你愛西班牙嗎?胡安·卡洛斯一世說,作為一個王子,他受到的基本教育,是要用『心』而不是眼睛去看西班牙。去西班牙之前,父親對他與佛朗哥的會見很焦慮不安,他再三關照說,你認真聽他說話,自己盡可能少開口,做一些禮貌應答就可以。後來胡安·卡洛斯一世纔知道,自己到達西班牙後,本來安排馬上要見佛朗哥,可是就在那個時候,發生了一個君主主義者的學生在監獄被毆打致死的事件,當時正在安葬,有上千擁護絕對君權的民眾衝擊墓園。王子來到西班牙的消息很快傳開,這些民眾又試圖從墓園到他住的地方去,表示對舊君主制的支持。這樣更加劇了緊張氣氛,會見也就延後了。
在他終於見到佛朗哥的時候,他覺得佛朗哥比照片上感覺要矮小。佛朗哥稱他為殿下,從一個孩子的眼睛看出去,他很和藹。以後很多年裡,佛朗哥給他安排的教育,是歐洲傳統的王室教育,和今天英國威廉王子大概差不多,只是他更多地接受學者的私人授課。上世紀50年代初,佛朗哥和胡安·卡洛斯一世的父親唐·胡安見了一面,討論他的大學教育和軍隊訓練。父親希望他在國外名校上大學,然後回西班牙讀軍校。佛朗哥認為這樣不妥,因為部隊裡都是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讀完大學回來,胡安·卡洛斯一世的年齡就會比軍中同伴大一截,很難再和同伴建立深厚的同袍之誼。佛朗哥還認為,胡安·卡洛斯一世應該先在西班牙完成軍事訓練取得軍銜,再在西班牙國內完成大學教育。他們談了兩個小時,最後是父親讓步,原因是他不得不承認佛朗哥的看法是對的。佛朗哥逐漸使得唐·胡安信服了他對兒子的教育安排。各軍兵種的軍校和軍隊服役,使得他因此在軍隊裡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朋友,這在西班牙特別重要。和英美傳統不一樣,軍人在他們認為的國家危難之際,要『挺身而出』出來乾預政治,這種觀念和做法,長期在西班牙被認為是一個『優良傳統』。胡安·卡洛斯一世認為,假如不是他在軍隊的根基,他是絕對不可能做到他後來做的事情的。
在佛朗哥時代,胡安·卡洛斯一世和當時所有的西班牙人一樣,留在宗教傳統中。胡安·卡洛斯一世還記得在一個天寒地凍的日子裡,12歲的他被帶到天使山的修道院參加彌撒,在地理上,天使山正好是伊比利亞的中心。山頂上有一個巨大的基督雕像,張開雙臂迎接信者。1919年,他的祖父阿方索十三世曾經在這裡舉行儀式,鄭重誓言把西班牙置於神的庇護之下。為了紀念這個儀式,在那裡修建了一個天主教加爾默羅白衣修道院。1936年內戰早期,一群左翼士兵,在這裡審判了這個耶穌雕像,判其死刑。酒醉的士兵在這裡盲目地掃出子彈,這個地方一度因此成為左翼的勝利象征。王子記得,他在寒冷中聽這些故事,他從歷史中看到西班牙的圖景:它總是被劃分為兩個極端,勝利者在一端,被征服者在另一端。這一切和他父親的夢想,一個團結的西班牙圖景,完全相反。此後他在修道院參加彌撒,他似乎期待能夠永遠保存彌撒留給他的和平感受。
1962年胡安·卡洛斯一世成婚。他已經結束了學業,他去問佛朗哥,我應該做什麼,佛朗哥說,讓西班牙人民認識你。他先隨幾個副總理學習政務,然後走遍西班牙的城市和大小鄉鎮。多半西班牙人歡迎他,可是,也有人向他扔土豆和西紅柿。
7年後的1969年7月,佛朗哥宣布,胡安·卡洛斯一世將成為他未來的權力繼承人,在他自己死去之後,胡安·卡洛斯一世將登基成為西班牙國王。這是佛朗哥一個人的決定,這個決定並不順理成章。先是王位的繼承有爭議。胡安·卡洛斯一世的父親唐·胡安,是阿方索十三世的第三個兒子。前面兩個王子一個有病,另一個是聾啞人,也都沒有表現出未來國王的素質。因此,阿方索十三世自己最終是要把王位傳給唐·胡安。但是,前面兩個王子並不願意放棄王位,直至他們去世,爭議也沒有消除。他們的兒子們,也就是阿方索十三世的其他孫子們,在不斷聲明自己對王位的權利。
排除其他支系以後,另一個爭議自然是在父子之間。唐·胡安還在,佛朗哥對兒子的任命等於是剝奪了父親的王位繼承權。在胡安·卡洛斯一世成長過程中,他在放假時還曾回到父母身邊,平時也一直在電話中交流。最終,父親是一半無奈、一半出於父愛和對兒子的信任,接受了這個現實。他在經歷痛苦之後,對兒子說,很抱歉,是我當年自己的決定,把你置於如此為難的狀況中。
外界認為最可能生變的,是在1972年,阿方索十三世有一個孫子娶了佛朗哥最鍾愛的外孫女。當時胡安·卡洛斯一世還沒有登基,許多人轉而支持作為佛朗哥外孫女婿的那個王孫當國王,可是佛朗哥並沒有因此改變他認定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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