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是這份不平等的單方面合同,將何秋生等8名工人及其他200餘名工友推向了深淵 |
|
多次被虐打的李景泉說到傷心處,眼淚都掉下來了 |
|
老何向記者演示工頭如何在窯洞裏面打人 |
數百工人被迫簽下不平等合同,做事稍慢或稍有不從則被工頭肆意毆打
惠州市勞保局監察處處長到場坐鎮處理,工廠被勒令停工
湖南民工何秋生,過年前被非法中介騙到惠州黑工廠做奴工,在數十名彪形大漢晝夜監視下,他幹得比驢累,吃得比豬差,稍有怠慢就被磚頭暴打,遭受了長達一個月的非人折磨。大年初一,他逃到廣州報警。警方隨後搗毀了招工黑窩點。2月22日,信息時報報道了這一惡劣事件。消息見報後,在社會引起強烈反響。近日,中央電視臺七臺《聚焦三農》欄目南下廣州,與信息時報記者聯合採訪,前往惠州揭開黑工廠內幕。
[尋址]出逃民工帶路前往黑工廠
3月15日中午時分,信息時報記者、中央電視臺七臺《聚焦三農》欄目記者一行趕往惠州市惠城區陳江鎮聯合調查黑磚廠事件。在奔波近三個小時後,記者一行在惠州市陳江鎮見到了大年初一與何秋生一同逃出來的湖南嶽陽民工文理忠的兒子文興旺。
當日,在廣州開往惠州的中巴車上,共有8名民工被騙賣,何秋生與文理忠兩人最早逃出工廠。回憶起當日見到父親的一幕,文興旺至今心有餘悸。
大年初一早上,留守陳江鎮過年的文興旺突然接到妹妹從家鄉打來的長途電話,“爸被賣了,現在剛逃出來,快去醫院門口接他!”“聽到這句話,我頭腦轟的一下,立刻趕往指定地點尋找父親。文興旺說,眼前情景令他振驚:“父親全身上下又黑又髒,衣服破破爛爛活像一個乞丐。污七八糟的臉上,鬍子足足有一寸長。眼睛凹陷而無神!”“興旺……”父親叫了我一聲就再也哽咽着說不出話了!文興旺說,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父親在自己面前落淚。
一年前,父親與母親發生爭執一怒之下離家出走之後杳無音信。“想不到,他就在我們附近做工,而且遭遇瞭如此非人的折磨!”
文興旺的父親文理忠已經近60歲,在被騙到黑工廠做苦工的一個月的時間裏,每天沒白沒黑的拚命搬磚,稍微幹得慢些就要被毒打。不堪屈辱的他與何秋生一起終於在大年初一逃離了這個地獄般的地方。
文興旺的妹妹文繼惠瞭解到記者此行的目的後態度堅決,一定要加入記者一行前往黑工廠討回父親的血汗錢。
工廠隱蔽打手分佈路兩旁
3月15日下午2時左右,在何秋生的帶領下,記者一行歷盡曲折開始尋找黑工廠。因爲逃離時受到過度驚嚇,加上人生地不熟,何秋生已經無法準確的判斷出行路線,一切只能憑零星、鎖碎的記憶。車子駛到距離惠州西南部約30公里的潼僑鎮境內,按照何秋生的講述,廠子就是從大公路上直下後,進入一片荒地後才現身的。但是究竟哪個路口是可以轉入工廠的小路,轉入後行駛多久就是工廠?我們均不得而知。只好不停的在公路上來回打轉,以期能喚起何秋生的記憶盲點。幸好我們僱請的當地的司機人熟路熟,在何秋生的指點下一點點的向目標靠近。
下午近3時左右,何秋生終於確認了當時逃出的路口,全車的人都興奮起來。從潼湖路一路駛下來,我們開始進入一條曲折漫長坑坑凹凹的泥土路。路上拖拉機、貨運車頻繁進出。飛揚的塵土中依稀可看見大大小小多個磚廠比比相鄰,磚廠的規模均令人驚駭。陪同的司機告訴記者,這裏準確的地點是惠州市惠城區潼湖鎮。
大約行駛了5公里左右,記者一行終於找到這個隱藏在偏僻的山坷嶗裏的黑工廠。
工廠規模很大,面積至少達萬餘平米。雖然沒有圍牆,卻三面環山,山下是惡臭的湖水,除了一條土路可以通向外界,再沒有任何出路。用何秋生的話說,工廠老闆的打手親信沒日沒夜地分佈在路的附近,想逃出去比登天還難。廠區內,除了十多座工棚外,數千平方米的空地裏,滿眼望去全是磚,每千餘磚碼成一堆,一排一排的並排排列着,足足有數千排。不時有大貨車頻繁出入,買磚,拉磚。
與低矮的工蓬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規模宏大的磚窯,綿延數公里圍成一圈,每個磚窯設有二十個小窖洞,磚窖間挺起的大煙囪足足有200米高,肆意的放着濃煙。小窖洞的洞口很低,只有1.5米,僅容一人拉着小車出入,窖洞內的面積最多不過20平米,卻要容納至少二萬塊磚和七八個輪流工作的工人,窖內的高溫像火爐一樣炙烤着每一個工人,卻沒有任何防護和降暑設施。
[暗訪]工棚悶熱潮溼蒼蠅成羣
當天下午4時左右,按照事先制定的詳細計劃,中央電視臺記者、信息時報記者連帶討薪民工共計十人開始進入黑工廠暗訪。爲了確保安全,我們首先派遣三名身材較壯的男士扮成買磚的老闆進入廠區談判,以便進行暗中保護。何秋生則帶着另外五人以討薪的名義進廠引出老闆。另有兩人留在車上做接應。
進入廠區,果然看到不少工頭監視左右,何秋生小聲說:“就是這些工頭,只要看到人做事慢了,拎起磚頭就砸上來了”。
再次進入惡夢般的黑工廠,何秋生顯得有些激動,也很緊張,不斷地說,“你們要和我一起,不然他們會打死我的!”在他的強調下,記者一行也顯得有些擔心。何秋生帶着記者徑直走向廠區右側的工棚。記者看到,所謂的工棚不過是用幾片石棉瓦簡單搭建起來的,瓦壁上千瘡百孔。狹窄的工棚內,黑暗擁擠,沒有燈,沒有通風的設備,悶熱而潮溼。屋內隨意搭建着的幾塊木板就是牀。工棚四周惡臭的湖水一陣陣襲來,烏黑的蒼蠅成羣的亂飛,不一會兒就鋪滿了牆壁。
工人天天捱打滿身傷口
就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記者見到了與何秋生同被騙來的8名工友中的另外一名湖南男子李景泉。暗黃的臉、破爛的衣衫,嚴重的營養不良加上高強度的勞動,人已經被催殘得完全變了樣。李景泉看到何秋生,顯然很意外,當知道何秋生來討工資時,剛剛還熱情的臉立刻變了樣,“最好不要亂說話,這裏有很多帶班的親信的。”
在記者的小聲詢問下,李景泉才悄悄說,“來這裏二個多月,每天沒日沒夜地幹活,纔給了百把塊錢”。李景泉說,他早就想走了,但是不敢走,在何秋生逃出去後,他先後被打了二次,打怕了!
民工吳學鬆來自貴州畢節,是記者採訪中碰到的幹活時間最長的民工,足足有四個月。但他的命運比起何秋生等人也好不到哪去,一米七八的大高個,竟然也天天捱打。“打啊,開始兩個人打,後來四個兄弟一起上!”吳學鬆指着自己後腳跟上裂開的傷口對記者說,“這裏曾經縫了十多針呢”。幹了四個月活,天天被罰款,一天拉不了兩條磚就罰款,每次罰三十到五十不等,幹到最後,不但沒拿到錢,反而欠了廠裏很多錢。幹得還不夠罰的多!
記者詢問間,一輛豐田轎車直駛入磚廠,車上走下一名中年男子,男子看上去格外壯實,矮胖的身子挺着“將軍肚”。有工友悄悄告訴記者,這人是老闆的弟弟,平時負責管廠。當記者上前搭話時,男子卻理直氣壯地說,“我不是老闆,是來這裏拉土的,聽人說這裏發生事了,”說完扭頭就走。邊走還邊指着旁邊的工人威脅說:“不要亂說話,說話要負責任的!”
數百人全都受騙黑中介
記者瞭解到,工廠裏大約有二三百個工人,年齡最小的16歲,最大的六十多歲。在被騙到工廠前,他們無一例外的受到黑中介天花亂綴的吹捧和“包吃包住,每天40~80元”的高薪資的承諾。但是進入工廠後,一切都發生了變化,不僅全部生活費用自理,而且每天要面對超負荷的繁重的工作量(每天至少拉完9000塊磚),每天工作時間至少在十小時以上,沒有周六和週日。更離譜的是,稍有不甚就會被毒打,被隨意剋扣工資。當工人不堪忍受企圖離開時,工廠的監工就會出現,採用鐵棍磚頭等致命工具對工人進行暴打。在記者隨機採訪的多名工友中,無一不存在被虐打的現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