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斯大林一九二八年四月十五日在聯共(布)莫斯科組織的積極分子會議上所作的報告的一部分。該報告題名爲“論中央委員會和中央監察委員會聯合全會底工作”,共分四部分:(一)論自我批評,(二)糧食採辦問題,(三)沙赫亭事件,(四)總的結論。全文載蘇聯國家出版局一九四九年印行的斯大林全集第十一卷。
——編者
全會工作中的特點,全會討論和全會決議的特點,就是這個事實:全會的工作從始到終是在激烈的自我批評的標誌下進行的。不僅如此,在全會上沒有一個問題,沒有一次發言,是不帶有對我們工作缺點的批評,不帶有我們組織的自我批評的。對我們缺點的批評,誠實的和布爾什維克的對黨、對蘇維埃、對經濟工作機關的自我批評——這就是全會工作的一般色彩。
我知道,在黨的隊伍中有些人一般不喜歡批評,尤其不喜歡自我批評。這些人,我可以稱之爲“塗了漆的”共產黨員,時常咕嚕着,揮開自我批評:嘿,又是這該死的自我批評,又是揭露我們的缺點——可不可以讓我安靜地活下去呢?顯然地,這些“塗了漆的”共產黨員與我們黨的精神、與布爾什維主義的精神是毫無共同之處的。於是,由於那些遠不熱忱歡迎自我批評的人們有了這種情緒存在,所以我們便要問一問:我們是否需要自我批評,自我批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而且自我批評有什麼好處?
同志們,我認爲我們需要自我批評,就像需要空氣和水一樣。我認爲:沒有它,沒有自我批評,我們黨就不能前進,就不能揭露我們的膿瘡,就不能消滅我們的缺點。而我們的缺點還很多。這是必須公開和誠實地承認的。
自我批評口號不能算作新的口號。它是布爾什維克黨的基礎。它是無產階級專政統治的基礎。既然我國是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而領導無產階級專政的則只有一個黨,即共產黨,共產黨是不把而且不能把政權分給其他政黨的,——那末,如果要想前進,我們自己就應當揭露和糾正自己的錯誤,這難道還不明白嗎?再沒有人來揭露和糾正自己的錯誤,這難道還不明白嗎?自我批評應當是推動我們向前發展的重大力量之一,同志們,這難道不明白嗎?
自我批評口號在我黨第十五次代表大會以後獲得了特別強有力的發展。爲什麼呢?因爲從第十五次代表大會消滅了反對派以後,在黨內便造成了一種我們不能不加以重視的新的情況。
情況的嶄新之處是什麼呢?就是我們再也沒有或幾乎再也沒有反對派了,就是由於容易地取得了對反對派的勝利,而這(即勝利)本身對於黨是極重大的好處,所以在黨內便能造成高枕而臥、安然自在、閉眼不看我們工作缺點的危險。
容易地取得對反對派的勝利,這對於我們黨是極大的好處。但它自身包藏着特別的缺點,就是黨能被自滿的情緒、被自以爲是和高枕而臥的情緒所滲透着。而高枕而臥是意味着什麼呢?這是意味着:葬送我們的前進運動。而爲了不使這種事情發生,我們便需要自我批評,但不是反對派所進行的那種惡意的、實質上是反革命的自我批評,而是誠實的、公開的、布爾什維克的自我批評。
我黨第十五次代表大會估計到了這個情形,提出了自我批評口號。從此自我批評的浪潮便日益高漲起來,在中央委員會和中央監察委員會四月全會的工作上也刻上自己的標記。
怕我們的敵人、國內敵人和國外敵人利用我們的缺點,大聲叫喊:呵,他們布爾什維克那裏並不是百事順遂,——那就奇怪了。我們布爾什維克要怕這一切——那就奇怪了。布爾什維主義的力量也正在於:他們不怕承認自己的錯誤。讓黨、讓布爾什維克、讓我國一切誠實的工人和勞動分子來揭露我們工作中的缺點、我們建設中的缺點吧,讓他們指出消滅我們缺點的途徑,以便我們工作中和我們建設中不再有停滯、糟糕、腐敗的現象,以便我們的全部工作、我們的全部建設一天天地改善並且從成功走到成功吧。現在主要的就是這個。此外就讓敵人去胡聊我們的缺點吧——這樣的小事情是不能而且不應當使我們布爾什維克窘困的。
最後,還有一種情形,促使我們要進行自我批評。我指的是羣衆與領袖的問題。最近在我們這裏開始造成了領袖和羣衆間的某些特殊關係。一方面,在我們這裏劃分出了、從歷史上形成了一個領導者集團,這些領導者的威信愈來愈高地上升着,而且這個集團高得幾乎是羣衆所達不到的了。另一方面,工人階級羣衆,首先是一般勞動羣衆,提高得非常地慢,他們開始眯着眼睛從下向上看自己的領袖,而且往往怕批評自己的領袖。
當然,我們這裏形成了一個上升得很高和有很大威信的領導者集團,——這個事實本身就是我們黨很大的成績。顯然地,沒有這樣一個有威信的領導者集團存在,要領導很大的一個國家是不可想像的。但是,領袖們在上升時候便離開羣衆,而羣衆則開始從下向上地看着自己的領袖而不敢批評他們,——這個事實便不能不造成領袖脫離羣衆和羣衆離開領袖的某種危險。
這個危險能造成這樣的一種結果,即領袖驕傲起來,自以爲一切都對。上層領導者驕傲起來,開始瞧不起羣衆,這能有什麼好處呢?顯然地,除了使黨滅亡而外,是不會有別的結果的。可是我們卻願意前進和改善自己的工作,而不是要使黨滅亡。正是爲了前進並改善領袖和羣衆間的關係,就必須時時刻刻開放自我批評的門戶,必須給蘇維埃人們以可能性來“咒罵”自己的領袖,犯了錯誤就批評他們,使得領袖不驕傲而羣衆不離開領袖。
有時候人們把羣衆和領袖問題與提拔幹部問題混爲一談。同志們,這是錯誤的。這裏所說的不是提拔新的領袖,雖然這件事情是值得黨嚴重注意的。這裏所說的是保存已經提拔起來的和有威信的領袖,建立他們與羣衆之間經常的和牢而不破的聯繫。這裏所說的是憑着對我們缺點的批評和自我批評,去組織黨的廣泛輿論、工人階級的廣泛輿論,來作爲生動的和警醒的精神上的監督,而極有威信的領袖,如果他們要保持黨的信任、工人階級的信任,就應當細心地傾聽這些意見。
在這個意思下,我們黨——蘇維埃的報刊的意義的確是不可估計的。在這個意思下,不能不歡迎《真理》報之首倡組織“工農檢查欄”來進行對我們工作缺點的有系統的批評。不過還必須努力使批評嚴肅而且深刻,不要浮光掠影。在這個意思下,也應該歡迎《共青真理》報之首倡熱烈和勇敢地攻擊我們工作的缺點。
有時候人們責罵批評者,說他們的批評並不是十全十美的,說批評有時候不是百分之百地正確。往往人們要求批評每一點都應該是正確的,而如果批評不是每一點都正確的,他們便開始叱責、謾罵起來。
同志們,這是不正確的。這是危險的錯誤。只要把這個要求試提出來,你們就會塞住成千成萬願意糾正我們的缺點但有時候還不善於正確地表達自己意思的工人、工人通訊員、農村通訊員的口。這便是死路,而不是自我批評。
你們應當知道:工人們有時候對於我們工作的缺點有點怕說實話。他們有點怕,不只是因爲他們因此會“捱揍”,而且是因爲他們怕人們“笑”他們批評得不完全。在自己身上體驗到我們工作和我們計劃的缺點的普通工人和普通農民,怎麼能井井有條地論證自己的批評呢?如果你們要求他們的批評百分之百正確,那末你們就會消滅任何來自下面的批評的可能性、任何自我批評的可能性。所以我認爲:即令批評只包括着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真理,那末就是這種批評也應該歡迎,細心地傾聽,抓住其中健全的核心。我重說一遍:要不然的話,你們就得把成千成萬忠心於蘇維埃事業的人們的口塞住,因爲他們在自己的批評工作中還沒有足夠的經驗,但是真理本身是從他們的口中說出來的。
正是爲了不壓制自我批評而把它展開起來,正是爲了這個,就必須細心地聽完蘇維埃人們的任何批評,即令這個批評有時候並非完完全全都是正確的。只有在這些條件下,才能使羣衆確信:他們不會因爲不完善的批評而“捱揍”,也不會因爲他們批評有某些錯誤而被“嘲笑”。只有在這個條件下,自我批評才能具有真正的羣衆性質和真正的羣衆面貌。
不言而喻,這裏所講的並非“任何種類的”批評。反革命者的批評也是批評。但這種批評的目的是毀謗蘇維埃政權,破壞我們的工業,瓦解我們黨的工作。顯然地,這裏所講的不是這種批評。我們所講的不是這種批評,而是來自蘇維埃人們的批評,是其目的在於改善蘇維埃政權機關、改善我們工業、改善我們黨和職工會工作的批評。我們須要批評是爲了鞏固蘇維埃政權,而不是爲了削弱它。正是爲了鞏固和改善我們的事業,正是爲了這個,黨才頒佈了批評和自我批評口號。
如果自我批評執行得正確和誠實,那末我們對自我批評口號首先期望些什麼呢,這個口號能給我們什麼結果呢?這個口號應當至少給我們以兩個結果。第一,它應當提高工人階級的警惕性,把工人階級對我們缺點的注意力尖銳化起來,促進這些缺點的改正,並且使我們工作中任何的“意外”成爲不可能。第二,它應當提高工人階級的政治修養,發揮他們的國家主人翁感覺,並且促進工人階級管理國家的訓練。
你們是否注意到:不僅沙赫亭事件,而且一九二八年一月的糧食採辦工作危機,對於我們很多同志都是“意外”?在這一方面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沙赫亭事件。一批反革命的資產階級專家工作了五年,從國際資本的反蘇組織接受指令。五年來我們的組織寫出了和發出了各種各樣的決議和指令。當然,我們石炭工業的事業到底還在上升着,因爲蘇維埃經濟體系是如此生氣勃勃和強大有力,以致於不管我們的沒腦子和我們的錯誤,不管專家們的破壞工作,我們的石炭工業畢竟還是勝利了。五年來這批反革命專家在我們的工業裏進行了危害工作,炸燬爐鍋,破壞透平等等。我們卻坐着,安然無事。結果“突然”,像冷水澆頭一樣——發生了沙赫亭事件。
同志們,這是正常的嗎?我想這是非常不正常的。掌着船舵,睜眼看着,但什麼也看不見,一直到情況把我們的鼻子拉去碰上什麼災難——這並不等於領導。布爾什維主義不是這樣理解領導的。要領導就必須預見。而預見總不是容易的事情,同志們。
一二十個領導同志注視和發現我們工作中的缺點,而工人羣衆則不願意或不能夠注視和發現缺點,——這是一回事。這裏有一切把握可以斷定一定會看漏一些缺點,發現不出所有的缺點。幾十萬和幾百萬工人同一二十個領導同志一起注視和發現我們工作中的缺點,揭露我們的錯誤,參加總的建設事業並指出改善事情的途徑,——這是另一回事。這裏更有把握可以斷定不會有意外發生,不良的現象將及時發現,並且將及時採取辦法來消滅這些現象。
我們必須這樣地處理事情,以便工人階級的警惕性能獲得發展而不致被壓制,以便千百萬工人都來參加社會主義建設的共同事業,以便千百萬工人和農民,而不只是一二十個領導者,刮目注視我們建設的進程,指出我們的錯誤並把它們拉到日光下來。只有在這個條件下,在我們這裏纔不會有“意外”發生。但是爲了能做到這點,我們就必須展開來自下面的對我們缺點的批評,我們就必須造成羣衆性的批評,我們就必須接受和實現自我批評口號。
最後,與實行自我批評口號相聯繫,關於提高工人階級文化力量問題,關於培植工人階級管理國家的技能問題,列寧曾經說過:
“我們所缺乏的主要東西——是文化,是管理的本領。……新經濟政策在經濟方面和政治方面完全給我們保證了建立社會主義經濟基礎的可能。問題“只是”在於無產階級及其先鋒隊的文化力量。”
這是什麼意思呢?這就是說,我們建設的主要任務之一是培植工人階級管理國家、管理經濟、管理工業的技能和本領。
如果我們不發揮工人的力量和能力,不發揮工人階級優秀分子的力量和能力來批評我們的錯誤,指出我們的缺點並推動我們的工作,那末我們能不能在工人階級中間培養這些技能和這種本領呢?顯然是不可能的。
那末需要什麼,才能發揮工人階級和一般勞動者的力量和能力,並使他們能獲得管理國家的技能呢?
爲了這個,首先就須要誠實地和布爾什維克式地實行自我批評的口號,誠實地和布爾什維克式地實行從下面對我們工作缺點和錯誤的批評的口號。如果工人利用公開和直接地批評工作缺點、改善我們工作和推動我們工作的可能,這是意味着什麼呢?這是意味着:工人們變爲國家、經濟、工業領導事業的積極參加者。而這就不能不提高工人的國家主人翁感覺,提高他們的積極性、他們的警惕性、他們的文化。
工人階級文化力量問題是有決定意義的問題之一。爲什麼呢?因爲在至今存在的一切統治階級中,工人階級這一統治階級是佔有一種稍爲特別的和不很有利的地位。至今曾佔過統治地位的一切階級——奴隸主、地主、資本家——同時又是富有的階級。他們有教自己子弟以管理方面所必需的知識和技能的可能。工人階級與這些階級的區別就中是在於:它是貧窮的階級,它從前沒有教自己子弟以管理方面的知識和技能的可能,而且它只在現在,在取得政權後,才獲得了這種可能。
我們文化革命問題之如此迫切,就中便在於這一點。誠然,蘇聯工人階級在其十年統治中在這方面的成就,比地主和資本家一百年的要大得多。但國際和國內的形勢是這樣:我們所作到的成績還遠遠不夠。因此,凡是能提高工人階級文化力量發展水平的手段,凡是能便利於培養工人階級管理國家和工業的技能和本領的手段——凡是這樣的手段,我們都應當儘量地利用。
但是從上述的一切可以得出結論說:自我批評口號是發展無產階級文化力量、培養工人階級管理技能的最主要手段之一。由此又得出一個理由,說明實現自我批評口號是我們生命攸關的任務。
一般講來,責成我們把自我批評口號當作迫切口號的理由就是如此。
因此,中央委員會和中央監察委員會四月全會的工作是在自我批評的標誌下進行的,這就毫不足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