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安徽省委副書記王昭耀在1990年至2005年春節,在擔任安徽省阜陽地委書記、安徽省副省長、副書記期間,非法收受44人或單位給予的財物,共計摺合人民幣704萬餘元,還有810萬餘元的財產明顯超過合法收入,而且不能說明合法來源。
今年1月,王昭耀因犯受賄罪、鉅額財產來源不明罪被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目前,王昭耀已在獄中服刑。
近日,有關部門向記者披露了王昭耀曾經寫過的一份懺悔書。從這份長達萬言的文字中,我們得已瞭解他從高級幹部走向階下囚的心理變化軌跡。但願王昭耀的泣血懺悔能夠警醒“夢中人”。
以下是他的部分陳述:
“面對金錢名利的刺激,心理逐漸失衡”
我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目不識丁的農民,爲了供我讀書,省吃儉用,東挪西借,債臺高築,後來把家裏僅有的三間房子也賣掉了。直到我讀了大學,還是母親紡紗織布,給我做的粗布衣裳、粗布褲子。我讀了5年大學,連個枕頭都沒有,頭枕幾塊青磚度過了大學時代。三年困難時期,父親帶着妹妹外出逃荒要飯,後來到了東北出苦力。母親在家吃草根、嚼樹皮、餓得面黃肌瘦,頭髮脫落,得了嚴重的胃病,大口大口地吐血,幾近奄奄一息,就是這樣,母親還要到地裏去幹活。姐姐、外祖母也先後病、餓而死。
是黨培養我讀完了大學,參加了工作,成了家,立了業,並且,一步步走上領導崗位。我從最基層幹起,先後擔任縣委書記、地委書記、省委副書記。我曾經是全省縣委常委中唯一的省委委員,曾經是全省最年輕的地(市)委書記,48歲就擔任了省委常委、副省長,仕途一直比較順利。我深知,自己的成長進步,都是黨組織關懷、培養、教育的結果。組織上爲了培養我、教育我,花費了很大的代價,傾注了很大的心血和汗水。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我,就沒有我的全家。
然而,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我忘記了黨的培養,放鬆了理論學習,忽視了世界觀的改造。我把共產黨員的稱號看作是披在身上的華麗外衣,把四十年前舉起右手向黨宣誓--爲共產主義而奮鬥終身忘得一乾二淨。
“不以惡小而爲之,不以善小而不爲”,“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我在阜陽工作了四年,前三年,幹得是好的。但是,從第四年開始,我的思想就起了變化。客觀上,外部環境發生了變化;主觀上,自己的思想產生了蛻變,面對花花世界的誘惑,面對金錢名利的刺激,自己心裏想,一年到頭,風裏來,雨裏去,苦得要死,累得要命,一點實惠都沒有,別人家有的孩子出國了,自己家孩子連一個出國的都沒有;別人家有的家屬做生意賺了大錢,自己家連個做生意的都沒有,認爲自己“太吃虧”,“太傻”了。外界也有人對我說,“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於是,我逐步淡忘了自重、自省、自警、自勵,曾經向廣大幹部羣衆做出的承諾:“清清白白做官,實實在在辦事,老老實實做人”也被忘記。本來在我的主持下,地委制定了廉政建設“約法三章”,我一直堅持得很好,可到了後來,別人給送點菸酒、土特產品,我也收下了,後來就是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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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耀,1945年2月17日出生,山東省梁山縣人,研究生文化。1989年2月任安徽省阜陽地委書記,1993年2月任安徽省副省長,1993年9月任安徽省委常委、副省長,1998年12月任安徽省委副書記,2005年1月任安徽省政協副主席,系第十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和第十屆安徽省人民代表大會代表,2005年8月19日被依法罷免人大代表職務。因涉嫌受賄罪,2005年9月17日依法被刑事拘留,同年9月29日被逮捕……
“一個‘下不爲例’,突破心理防線”
我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接受別人錢時的情景。1992年,一個基層幹部爲了個人職務的安排,找到我,給我一萬元。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接受別人的錢,一開始,我堅持不要,推來推去好長時間。後來,他對我說:“王書記,請你放心,這個錢絕對不是公家的,是我個人的,我沒有別的啥意思,我從心裏頭敬重你。”後來,我見他“情真意切”,詛咒發誓,就把錢收起來了。收下這個錢之後有好幾天,心裏頭一直沉甸甸的,飯吃不香,覺睡不好,思想鬥爭很激烈,收下吧,這是違法違紀,不收吧,又盛情難卻。就這樣,思來想去,一直到後來,自己給自己找到一個心理臺階:“下不爲例。”結果,就是這個“下不爲例”,就是這個“僥倖心理”,就是這個“第一次”,一旦反腐、防腐的心理防線被突破,一旦政治上的貞潔失去,一旦廉政的大壩決口,就會禍水橫溢,也就是我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災難降臨的開始。
從此,接着就是“張三、李四、王五”,漸漸習以爲常,甚至麻木不仁。以至於到後來,自己產生了一種謬想,認爲“錢”這東西,有比沒有好,多一點比少一點好,現在不用,留作將來用,自己不用,留給子女用。現在回想起來,都是自己出於對金錢名利永不滿足的慾望,而沉溺於物慾名利之中太深,看不到潛在的隱患。結果就是這樣,我沿着危險的道路,越走越遠,越陷越深,以至於積重難返,不可自拔,直至跌入違法犯罪的深淵。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
一名幹部爲了個人職務安排,多次到我家裏來,見我喊“王叔”,見我愛人喊“阿姨”,逢年過節給我家送錢,他最終解決了職務安排問題。另外一名幹部爲爭取貸款,也三番兩次到我家裏來,給我家送錢,他最終也解決了貸款問題。
他們看中的並不是我這個人,而是看中我手中的權力,是爲了拉關係、找靠山、鋪路子,是利益驅動所致。一些幹部給我送錢,是爲了當官,一些老闆給我送錢,是爲了發財。他們不是爲了關心我,尊重我,恰恰相反,這金錢,是毒藥,是陷阱,是腐蝕劑,恰恰是這些人、這些錢,把我送進了監獄。
“一有風吹草動,就驚恐萬狀”
我總覺得自己官做得不小了,力出得不少,自己也老了,身體狀況越來越差,“船到碼頭,車到站”,該喘喘氣、享受享受了。工作應付、學習鬆懈,貪圖安逸,不願再過艱苦奮鬥的日子。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經不起燈紅酒綠的考驗,經不起金錢名利的考驗,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共產黨員,是人民的公僕,忘記了黨紀國法。我在省委分管政法多年,既是執法者,又是政法隊伍的管理者。按理說,我應該常帶頭執法守法,率先垂範。然而,我卻把自己看作是遊離於法律之外的“特殊者”,執法犯法,是對法律的踐踏與背叛。
這些年來,全省、全國大案接連不斷,因爲自己心中有鬼,終日惶恐不安,飯吃不香,覺睡不好,內心深處很悲觀。看了廉政方面的文件,參加了廉政方面的會議,收聽收看了警示教育錄像片,有時也嚇出一身冷汗。但是,由於自己貪婪的私慾,僥倖的心理,失控的權力,儘管自己有所收斂,但還在收別人的錢。爲了應付組織的審查,也想了很多辦法,例如,一旦家裏來人,我就到樓上躲起來,由家屬去接待,我就推託不知道,把責任推到家屬身上去。其實,這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比如,到處轉移財產。再比如,我認爲不大可靠的人也退了一些錢物。其實,那也是掩人耳目,只是求得一個心理的“平安”。
社會上一有風吹草動,我就驚恐萬狀,真是“世事茫茫難自料,憂愁黯黯難成眠”,“焦首朝朝還暮暮,煎心日日復年年”,整天如刺在喉,如芒在背,寢食不安,身心俱乏。就在“出事”前的一天中午,我和家人在一起吃午飯,就說到外邊的風聲越來越緊,我說,要有一個精神準備,萬一我被隔離審查後,社會輿論和壓力會很大,我最不放心的是3位老人,萬一經受不住打擊,有個三長兩短,這可怎麼辦?我說着流淚了,一家人都哭了,也沒吃成飯。我被隔離審查,臨走時,在門口,我愛人緊緊拉着我的手,相對無言,默默流淚,真是生離死別的感覺。
人們常說,人世的榮枯、仕途的進退,貧賤富貴,吉凶禍福,終究難定。我們常常懷念那生活困難的日子。那時候,我們家人口多,孩子小,工資低,手裏沒有錢,日子過得很拮据,但心裏頭很踏實,整天有使不完的勁。可到了後來,錢多了,生活富裕了,心裏頭卻是空落落的,內心世界充滿了空虛、恐懼與壓抑。
《心經》裏有一句話,“心無掛礙,則無恐懼”。心裏沒有病,就不怕鬼敲門,就會心悅氣平,人就不生病。我患有多種疾病,高血壓、冠心病、糖尿病、腦血栓、腎結石等,疾病纏身,苦不堪言。現在回想起來,這病根都來源於“心病”。自己的苦,自己的甜,自己的人生自己演。我爲金錢名利所累,爲金錢名利所害,一生事業,盡付東流,奮鬥一生,終遭牢獄之災。
我走上違法犯罪道路的慘痛教訓,使我認識到,一個人只要違了法,違了紀,即使隱藏得再深,最終也會暴露出來,受到法律制裁。“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因此,在法紀面前不要越雷池半步,時時刻刻都要慎微慎獨,時時刻刻都要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時時刻刻都要警鐘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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