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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麪限價事件：一次錯位的監管
在國家對房價和肉價進行了宏觀調控後，用行政手段調節價格的範圍似乎正在擴大。“一碗蘭州拉麪最高只能賣2.5元。”蘭州市物價局近日出臺的限價令已然細緻到了老百姓每天的筷子上。
在中國特色的市場經濟體制下，政府對市場的宏觀調控之手到底應該伸多遠呢？對於一碗牛肉拉麪的限價顯然已經超出政府應該監管的範疇。
事件追蹤
蘭州強制封頂牛肉拉麪價格
“蘭州牛肉拉麪”近日在其故鄉遭遇了不小的風波，而這場風波源自於它的價格遭到封頂。有媒體報道稱，其原因就是蘭州物價局、工商局等五部門首次利用價格手段干預了牛肉拉麪的市場經營，對6月起突如其來的牛肉拉麪漲價風潮進行了控制。
據報道稱，上述部門聯手於6月26日出臺文件，根據經營環境、技術力量、服務水平和飯菜質量等，把該市的拉麪館(店)劃分爲特級、一級、二級、普通級四個級別，並限制每個級別的最高售價。同時規定蘭州市普通級牛肉拉麪館大碗牛肉拉麪不得超過2.5元，小碗與大碗的差價爲每碗0.2元。
此前，蘭州市物價局商價處王知賢曾表示，牛肉拉麪實行市場調節價並不等於政府部門不能對牛肉拉麪價格進行干預。普通級牛肉拉麪每碗最高2.5元的限價標準是經過成本審覈後得出的，必須嚴格按照此標準執行。西固區物價局局長蒲耀武也稱，麪館若違法漲價將依法進行查處。
拉麪限價令還未正式實施
對於此次蘭州拉麪限價事件，蘭州市有關政府對拉麪限價的法律法規依據是什麼、如何對牛肉拉麪的成本進行覈算、目前限價措施是否已經在蘭州全市範圍內正式實施？
爲此，記者昨日連續多次致電蘭州市發改委、物價局、工商局三個相關政府部門要求進行採訪，可結果相關處室的電話不是沒人接聽，就是一直處於佔線的狀態，均未獲得回覆。記者還查閱了蘭州市政府部門的網站，也並未找到關於牛肉拉麪限價的正式文件。
但是記者聯繫到了當地的牛肉拉麪經營企業。黃師傅牛肉拉麪的有關負責人向記者表示，他們尚未接到限價通知，有關政府部門也沒有對他們的牛肉拉麪進行等級的評定，他們的牛肉拉麪仍按照漲價後的2.8元/小碗和3元/大碗出售。
經營者
漲價源自成本上升
“漲價也是迫不得已。”蘭州著名牛肉拉麪連鎖店“黃師傅”總部的張女士介紹，目前生牛肉已從原來的8元/斤漲到了10元左右，辣面從7.8元/斤漲到了9元，清油從原來的3.8元/斤漲到了4.8元，而店內員工的最低工資也是500元。
據她瞭解，“黃師傅”目前尚未收到蘭州市有關部門對牛肉拉麪進行限價的正式通知，相關部門也並未對他們的牛肉拉麪進行定級。黃師傅加盟店的牛肉拉麪已經於6月23日起漲價，大碗由原來的2.5元漲至3元，小碗由原來的2.3元漲至2.8元。
漲價初期，顧客有些不習慣。張女士認爲這肯定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黃師傅”的生意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目前牛肉拉麪的漲價幅度與成本上漲的幅度相比已經算是很低了。”黃師傅的加盟商張經理向記者表示：“牛肉拉麪的利潤已經非常微薄了，政府的限價是行不通的，我們不能做賠本的生意啊。”他在蘭州某大學經營着一家黃師傅牛肉拉麪館，由於能得到一定的補貼，所以還未漲價。
另有業內人士預計，如果當地政府嚴格地實施限價令，要麼會出現牛肉拉麪館降低質量的現象，要麼會有一批牛肉拉麪館倒閉。
此外，針對蘭州牛肉拉麪漲價的原因，還有另外一種說法——牛肉拉麪製作工藝在今年5月入選該市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後，商家藉機提價。
據瞭解，此次牛肉拉麪的漲價是在上月中旬時從蘭州市西固區開始的。在實行了限價後，西固區已經調價的牛肉拉麪館受到一定影響，部分牛肉拉麪經營者分別向蘭州市物價局、西固區物價局反映，限價對西固牛肉麪影響很大，不利於牛肉麪的整體發展。
消費者
漲價引發“早餐革命”
“牛肉拉麪”——蘭州最爲著名的風味小吃、最具特色的大衆化經濟小吃，更是蘭州市民每日必備的早餐。記者電話採訪了數位普通蘭州市民，他們對牛肉拉麪漲價的看法並不統一。
“政府控制後，對百姓來講是件好事。”一位蘭州市民告訴記者，在蘭州，80%的市民早餐消費都是牛肉拉麪，“月收入在1000元至5000元的人早餐都是牛肉拉麪”。
據悉，此次牛肉拉麪的漲價是在上月中旬時從蘭州市西固區開始的，一夜之間，牛肉拉麪均漲價0.5元，大碗牛肉拉麪由原來的2.5元上漲到3元，而小碗牛肉拉麪則由原來的2.3元上漲到2.8元。已經有市民打電話到當地的物價局反映情況。
雖然有牛肉拉麪老闆表示，蘭州市大多牛肉拉麪館處於微利經營狀態，但有一位自稱知情的蘭州市民告訴記者，牛肉拉麪的價格仍虛高，當時蘭州牛肉拉麪在2.5元時，一碗麪的利潤就可達到40%至50%，價錢漲到3元后，利潤將超過50%。
在蘭州人看來，牛肉拉麪價格上調的影響不亞於公交票價、水電費的價格調整，當地某媒體在蘭州做的隨機調查中就有顯示，牛肉拉麪漲價引發了蘭州人“早餐革命”，許多人表示將選擇豆漿、油條、牛奶等傳統早餐。
擔心價格導致偷工減料
“兩塊五還是三塊也差不到哪去，無所謂吧。”與劉先生持相同觀點的蘭州市民也不在少數。也有消費者對記者表示，3元左右的一碗牛肉拉麪價格仍是很合理的，“畢竟肉價、油價、雞蛋價格都在漲，牛肉拉麪漲價也不稀奇”。
不過有市民擔心，在政府對牛肉拉麪進行限價後，牛肉拉麪會不會“變味”。他覺得知名的牛肉拉麪館爲了保住名聲再加上有一定實力，可能不會做什麼手腳，而靠賺點小錢的路邊攤就說不準了，保不齊“偷工減料”，屆時政府的限價就等於白忙活一場。
經濟學家解讀
拉麪限價是計劃經濟手段
“政府竟然細微到直接去幹預拉麪的價格，這是典型的向計劃經濟的迴歸。”中國社科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汪利娜邊說邊感嘆“太可笑了”。
她分析說，餐飲業早就市場化了，價格早就放開了，拉麪漲價與否應該由市場供求去決定。拉麪價格上漲了，會有更多的人進入這個行業，供應多了，價格自然會下降，這就是市場自然調節的過程。
“政府只能管質量，不能管價格。”國家發改委宏觀經濟研究院副院長劉福垣也發出了同樣的質疑：“限價後的拉麪質量下降怎麼辦？”
他類舉說，這好比此前房地產宏觀調控中的限價房政策。逐利是商人的本性，房價受到了限制，很可能會偷工減料。而且限價房政策還會導致“一物多價”，條件相同的房子價格卻相差甚遠，自然會導致權力尋租，自然會有人利用差價謀求利益。
行政干預冒充宏觀調控
宏觀調控是指在總量範圍內的調控。在劉福垣看來，蘭州物價部門對拉麪價格設限，已經遠遠超出了宏觀調控的範圍，是在用“微觀干預冒充宏觀調控”。他希望經過此次的拉麪限價事件後，其他地方的政府部門能夠引以爲戒，並與這種違背市場規律的做法“劃清界線”。
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人們把國家的宏觀調控比喻爲“看得見的手”，即“有形的手”；把市場調節比喻爲“看不見的手”，即“無形的手”。市場的基礎調節作用是由價值規律這隻看不見的手進行自發的調節，來實現資源優化配置和經濟效益的提高。
劉福垣指出，政府還是沒有能超脫市場之外，中央和地方這對宏觀調控的主客體還都不成熟。“政府還是管不住自己的手，用有形的手代替市場的調節，無形的手就越來越看不見了。 ”
調控出現先缺位再越位
拉麪限價讓汪利娜想起了改革開放前，那個時候小到婦女們需要多少髮夾都要搞計劃。“政府人力有限，應該去管市場管不了的事情，例如社保、醫療、交通等。”“這種區域性的市場定價行爲，反映出當地政府的不負責任。”
再聯繫此前的肉價、房價的宏觀調控，汪利娜想到的是“政府一會兒越位，一會兒又缺位”。在房價的調控過程中，政府部門單純發佈房屋價格指數，不公佈房屋的供給量、空置量，導致了信息的不透明；另一方面，政府部門老是盯着房價上漲了多少，讓老百姓心慌，炒高了人們對房價的預期，結果房價就像股市一樣飛漲。在肉價的調控過程中，政府以往並沒有對豬肉的養殖給予足夠的扶植政策，現在過多地干預肉價，無異於打亂市場自身的調節。
言論
別把宏觀調控的範圍無限放大
房價的久燒不退、肉價的持續上揚……衆多經濟問題的出現讓“宏觀調控”的現身率愈來愈高。
並有一種頗爲流行的說法——宏觀調控是個筐，什麼都要往裏裝。
究竟是宏觀調控本身真的可以海納百川，還是人們尤其是政府官員尚未精準地掌握宏觀調控的真正含義？
一個被普遍接受的定義是，宏觀調控是指政府爲實現定觀(總量)平衡，保持經濟持續、穩定、協調增長，而對貨幣收支總量、財政收支總量、外匯收支總量和主要物資供求的調節與控制。通常把政府爲彌補市場失靈採取的其他措施也納入宏觀調控的範疇。
“總量”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限定詞，它區別於“個體”，“宏觀”也區別於“微觀”。
再來看看政府管制的含義，應該是指政府運用行政權力，直接限制微觀主體的市場行爲，如市場準入、數量管制和價格管制、自然壟斷和共有資源的管理等。
而一碗拉麪的價格顯然是非常微觀的點，已遠超出了宏觀的範疇。有關政府似乎並沒有搞清楚宏觀調控的含義，宏觀調控被微觀干預或者說政府管制盜用了名號。
其實類似於“拉麪限價”的政策並不止發生在蘭州。此前，南京市建委出臺《關於中低價商品房建設與銷售管理實施意見》，規定了主城外佔地面積大於5萬平方米以上的普通商品房住宅小區，原則上應配建10%左右的中低價商品房。
再追溯到今年年初，廣州市市長曾稱住房問題是“政治問題”，建議市民暫時不要買房，稱廣州房價會下降。
政府本該無戲言，可房價的一路高歌已經讓廣州市的“軍令狀”落空，讓持幣觀望的市民後悔不已。
與其說政府言而無信，不如說政府管得太多，承諾了不該承諾的。
中國改革開放近30年來所取得的成就以及西方市場經濟國家的發展史，早已證明市場經濟之於計劃經濟的優越性。在市場尚未失靈的時候，政府應該放手讓市場無形的手去調節。
借用財政部財政研究所副所長劉尚希的話說，即使要實施宏觀調控也是有條件的，是有限的，不是萬能的，並不是什麼問題都可以靠宏觀調控解決。至於政府管制的動用，就更應該謹慎。
如果政府部門將宏觀調控的概念無限放大，那宏觀調控就真成了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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