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3日下午,全國政協十一屆一次會議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開幕。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吳儀出席會議時與徐匡迪(右)輕鬆交談。中新社發
澳門《新華澳報》發表題爲《吳儀留下了什麼》的文章說,相對於高調退休,吳儀從政期間向來是徹頭徹尾的“實幹家”,不作秀,不空談,一貫低調,但字字千金。百姓爲什麼要挽留吳儀?並非因爲她在聽了民間疾苦之後動容落淚,而是因爲她在落淚之後所做的每一項實際的工作。
文章原文摘錄如下:
早春三月,也是中國政府官員換屆的季節。中國官場向來對人事變動的消息諱莫如深,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易透露。然而吳儀卻是個例外。當聽到吳儀對外宣佈自己將在今年兩會之後退休,希望吳儀留任“再多辦點事情”的帖子貼滿了各大網站論壇。這個被海外媒體稱爲“鐵娘子”的女人究竟魅力何在,百姓會如此挽留她呢?
在去年平安夜舉行的中美商會答謝晚宴上,吳儀首次公開表示自己將在二零零八年兩會後退休,“在我給中央的報告中明確表態,無論是官方的、半官方的,還是羣衆性團體,我都不再擔任任何職務,希望你們完全把我忘記。”她還將徹底退休戲稱爲“裸退”。在充滿神祕感的中國政治高層中,敢於提前高調對外宣佈退休的,吳儀算是第一人。
不僅提前高調宣佈退休,吳儀還在晚宴上“曬”出了她的個人收入情況。“我現在每年所有收入十二萬元(人民幣),這還包括保姆費。我相信你們都比我拿得多,你們誰敢說沒有別墅?希望在座諸位要廉潔,只拿該拿的,一定要拿得正當!”
吳儀自己可能會失望了,因爲一個有着非凡膽識與魄力的女副總理,百姓當然不會忘記她。吳儀退休的消息一出,立即在網絡上引起強烈反響,挽留吳儀的帖子佔據了各大網站論壇,主題只有一個:吳副總理能否別退休,再辛苦幾年,爲人民多幹點事。
相對於高調退休,吳儀從政期間向來是徹頭徹尾的“實幹家”,不作秀,不空談,一貫低調,但字字千金。作爲新中國第三位女副總理,現年六十九歲的吳儀喜歡自稱爲“小女子”,她的口頭禪是“小女子豁出了”、“小女子不在乎這個”、“小女子有淚不輕彈”。
歐盟駐中國總商會副主席伍德克說:“她心態很開放,且事必躬親。我很擔心她退休後有什麼人能接替她的角色,能有她那麼大的影響。”對外經濟貿易大學盧進勇教授說:“她堅定捍衛國家利益,從不妥協,但在處理具體細節問題上又表現得很靈活。”
第一次見識“吳儀作風”的是美國人。早在一九九一年的中美知識產權會談中,時任經貿部副部長的吳儀臨陣掛帥,率領中方代表團與美國人展開了針鋒相對的談判。最體現“吳儀作風”的例子是,當美方代表開口說“我是在跟小偷談判”時,吳儀寸步不讓地迴應:“我是在跟強盜談判,看看你們的博物館,有多少東西是從中國搶來的。”美國代表頓時啞口無言。
出人意料的是,言辭犀利、軟硬兼施的吳儀並沒有引起美國人的反感,卻贏得了對方的尊敬。吳儀甚至因此被外國媒體稱爲“很會修理傲慢美國人”的女人。美國國際貿易部副部長格蘭特就說:“她是深深地感到了對國家的責任。”
吳儀再次與美國人交鋒是在關於中美貿易摩擦的會談中。曾經強烈主張人民幣升值的美國議員格雷厄姆在會見吳儀後不得不甘拜下風,他說他希望能活到一百歲,不過,碰到吳儀這樣強勁對手,他恐怕活不到一百歲了。格雷厄姆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會見鄧小平之後險些摔下臺階的撒切爾夫人。此後,吳儀強硬、堅定地捍衛國家利益的形象便深入人心,德國《南德意志報》稱她爲“中國的鐵娘子”。而正是這場談判,讓吳儀患上了失眠症。無獨有偶的是,美國財長保爾森也將在二零零八年退休,這兩位在“談判戰爭”中不打不相識的老朋友在同一年度離任,讓外界有些擔心中美貿易的走向。
吳儀在美國《福布斯》二零零七年“世界百名權威女性”排名上名列第二,福布斯的評價是,隨着中國經濟的迅速增長,吳儀的權力也相應擴充,同時她在領導中美貿易談判時拒絕卑躬屈膝。
二零零五年,燙了頭髮的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再次參拜靖國神社,引起亞洲公憤。正在日本訪問的國務院副總理吳儀當即取消了原定與小泉的會面,中斷訪問回國。吳儀對日本說“不”,大快國人之心,但這是相當嚴重的外交事件,很多人爲吳儀的外交形象擔憂。當時在日本青森中央大學擔任客座教授的陸培春就發表了題爲《爲吳儀拂袖而去鼓掌》的文章,認爲吳儀甘冒自身外交形象在國際社會有可能一時受損的危險,以“壯士斷腕”的勇氣和決心敢於向日本說“不”,同時也向國際社會展示出中國的外交魄力。
鐵面的吳儀當然也有幽默的一面。曾經有西方媒體說吳儀去美國國會山會見議長佩洛西是羊入虎口。可是吳儀調侃地說,我就是屬虎的,所以我並不害怕。佩洛西則馬上說她屬龍,她與吳儀就算是“龍虎鬥”。
二零零六年四月吳儀爲緩和兩國貿易緊張氣氛赴美國簽署採購訂單,她在華盛頓對滿屋子的媒體記者自我介紹時說:“主席臺上男士的數量超過了女士。”她接着面無表情地說:“所以很顯然,我現在處在弱勢地位。”助手翻譯了她的話後房間裏一片沉默。忽然她用英語說:“開個玩笑而已。”在場記者忍不住爆發出一陣笑聲。
繼“鐵娘子”之後,海外媒體對吳儀的另一個稱號是“SARS期間的救火隊長”。然而,SARS對中國人來說,絕非僅僅是一場火那麼簡單。
二零零三年春,SARS病魔不停地吞噬生命,恐慌的傳播速度甚至快過病毒本身。醫療機構、政府處於失信狀態。身爲副總理的吳儀臨危受命,出任防治SARS防治指揮部總指揮。吳儀對醫療衛生領域並不熟悉,但受到溫家寶總理的委任,也勇於承擔。“我從事革命工作四十年來從未對國家說過‘不’字。當時我就想,上就上吧。就這樣,我挑起了遏制SARS的重擔。”吳儀立刻找到了鍾南山,並迫切地問:“鍾院士,您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辦?”
吳儀接受了鍾南山的建議,開始破除北京各家醫療機構之間的芥蒂,在危急時刻,大刀闊斧地整合北京乃至全國的醫療資源,迅速組建了小湯山傳染病醫院,最終戰勝SARS。SARS退敗後,吳儀兼任衛生部部長,繼續參與醫療體制改革,鼓勵將原屬於政府的很多技術性、規範性的職能轉到醫學會等社會團體身上,緩解當下緊張的醫患關係。恪盡職守的吳儀在離任衛生部長時謙虛地說:“我當了兩年不合格的衛生部長。”
SARS之後,吳儀出任防治艾滋病工作委員會主任。一個人跳入了吳儀的視野,她就是被譽爲“民間防艾滋病第一人”的高耀潔。吳儀親自到河南面見了高耀潔,向她瞭解艾滋病的傳播途徑、病人現狀和治療意見,高耀潔回憶說:“她就像我以前聽說的那樣,最喜歡傾聽基層的聲音。”
二零零七年八月,吳儀出任國務院產品質量與食品安全領導小組組長。從抗擊SARS,到中美貿易摩擦談判,再到艾滋病防治、食品安全管理,吳儀總是以她的幹練和雷厲風行的作風出現在民生大事的最前沿,她的果敢和應變能力也得到了公衆的讚譽。
外表不苟言笑的吳儀,其實還有着平易近人的一面。見過吳儀的高耀潔就說:“吳儀很隨和,沒有官架子,比一些鄉鎮的女幹部更容易接近。”
她以直率和嚴格著稱令人印象深刻。在一次考察血吸蟲病態勢時,下到基層的她高喊:“幹部們給我退下去,農民朋友們走上來。”
她的平易與謙和也令人感佩。考察農村醫療問題時,她曾走到農民中間,用當地方言大聲說:“我是從北京來的,是國務院的,我姓吳,叫吳儀。”
然而,平易近人的吳儀在對待同僚時甚至有些苛刻。在北京的一次會議上,她打斷了東北某官員冗長的發言,說:“你能否別說套話了。”
對待工作,吳儀是名副其實的“拼命三郎”,她從未誇誇其談說過恪盡職守,但是卻堅持如一。從在燕山石化公司的時候起,她就養成了對消防車特別敏感的習慣,這個習慣一直帶到了北京。不管時間多晚,一聽到消防車響,她馬上條件反射般地跳起來撲向電話,瞭解是何處出了事故,然後馬上趕赴現場。
一九九一年夏天,吳儀奉命調到外經貿部時,北京市以兩位副市長接替她留下的空缺,可見吳儀在北京市時的擔子之重。就任北京市副市長伊始,她給自己定下了第一年不出國、不休假的紀律,利用一切時間深入工廠、公司調查研究,掌握第一手資料。平時,吳儀就住在辦公室裏,她在市政府的辦公室用一扇屏風隔了一小塊地方,屏風背後放一張小牀,她每天工作到深夜後就在小牀上睡一會。
在出國訪問過程中,吳儀的“工作狂”態度也給身邊的工作人員留下了深刻印象。她在西雅圖參加國際會議期間,《國際商報》一名記者報道了她一天內的行程:從早晨8點30分到晚上10點,吳儀共參加了7個活動,有重要會議,有會見記者,也有與美國商務部長、貿易代表會談,還有與企業家見面等等,幾乎一點兒間隙都沒剩下。尤其令人難以想象的是,堂堂一名國務委員,在出訪期間,忙得午餐竟是以一包方便麪充飢。
至今,吳儀依然單身。“我不是獨身主義者,只是生活沒有賦予我這個機會。我沒有談過戀愛,至今還沒有一個人能闖進我的生活。”
但吳儀常說自己是一個“快樂的單身漢”,她性格開朗,愛好廣泛。在外國名歌二百首的電視晚會上,吳儀和幾位女部長合唱的蘇聯歌曲《小路》、《喀秋莎》,被專家們稱讚爲“很有專業水平”。美國財政部長保爾森則在公開場合稱吳儀是“魅力天成”。吳儀爽朗的性格也讓她在中外媒體記者中大受歡迎。在一次貿易談判後的記者招待會上,一直忙着爲吳儀拍照的俄羅斯大鬍子記者突然說:“允許我親親您嗎?”吳儀乾脆利索地用俄語回答:“當然可以。”她的回答令記者們擊掌大笑。
吳儀透露,退休後她要繼續學習中醫,已經買了《黃帝內經》並正在研究中。曾經有記者問吳儀,如果落在荒無人煙的島上,您首先選擇的是什麼?吳儀的答案出人意料:我要墾荒,爲自己創造生存的條件。這句話充分地概括了吳儀的性格,敢於直面挑戰的實幹家。
相對於中國政治高層普遍存在的“黑髮情節”,白髮蒼蒼的吳儀是個例外。百姓爲什麼要挽留吳儀?並非因爲她在聽了民間疾苦之後動容落淚,而是因爲她在落淚之後所做的每一項實際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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