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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
我覺得可能自戀一點這個詞也是謙虛的一種說法,首先扣掉的分是在哪裡頭?
王旭明:
扣掉的分,最主要的是我自己的能力和水平跟不上時代的要求,特別是還不能滿足媒體的需求。
當然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客觀的因素,比方說我們的新聞發布制度有待完善,我們的媒體素質有待提高等等。
主持人:因為當自己離開這樣一個崗位的時候,一定會有問心無愧的地方,這也是剛纔你謙虛點打80分,其實也是對自己未來的一種鼓勵,你覺得問心無愧的是在哪裡頭?滿意的是在哪裡頭?
王旭明:問心無愧的就是這五年多來,應該說教育確實是老百姓非常關心,是最為關注的這五年。
主持人:幾個火山口上的一個新聞發言人,你是其中一個。
王旭明:是這樣的。在這樣的一段時間裡面,我應該是盡自己最大的心智、最大的能力,想把這件事情做好,所以想把這件事做好除了職業性的要求之外,我在剛開始也不知道,因為我做了五年的新聞處長,在做這個工作當中,一步一步實踐當中,再加上理論的不斷補充提高,越來越感覺到以新聞發言人為核心的新聞發布制度,三個字:太好了。
主持人:
自己剛剛開始做的時候一定有一種預期,經過了這五年的時間,也有一個逐漸的校正和適應的過程,你覺得出發的時候設定的新聞發言人跟自己做完五年的時候,有哪一些是相同的?有哪一些是不一樣的?
王旭明:
可能出發的時候更激情一些,更衝動一些,對在路途上有可能遇到的這樣或那樣的困難估計的少一些,但是在行走的過程當中,越來越感到有些艱難,當然也有一些享受。
主持人:
最開始有沒有給自己一個准則?說我要做政府新聞發言人一定得強調這幾個關鍵詞,這幾點?
王旭明:
有的。首先在我沒有做新聞發言人之前,我做了七年的記者,然後又做了五年的新聞處處長,在這一段經歷當中,我自己感覺我最迫切需要的就是政府或者有關部門能給我提供良好的服務。我做新聞處長的時候,我就希望我盡可能的提供給記者一些最基礎的服務,給那時候的新聞發言人提供一些服務。在我做了新聞發言人之後,我就覺得在這些服務工作的基礎上,更應該突出這樣幾個,我給它歸納為16個字,我覺得作為一個好的新聞發言人首先要傳達政策。第二個是要引發深刻。第三個是要提昇理念。第四個叫豐富情感。在這16字的理念當中,我覺得首先的,也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打了60分的是傳達政策,我覺得要傳達政策要做到及時、准確、全面、有效,當然還要盡可能的形象、生動、具體、感人,要做到這些要求,都有很多內容,但是我覺得最最重要,也是最最難的是及時,因為我們太習慣於……
主持人:
一停,二看,三通過。
王旭明:
對,我們常常是這種現象,當謠言傳遍天下,真理剛剛穿鞋,當謠言已經深入人心,真理開始上跑道,當謠言已經深入骨髓,那麼這個真理開始全方位地出動做工作,老是慢半拍,所以這個事半功倍。
主持人:
及時非常重要,但是有一點是你身上非常強有力的一個特點,可能在過去幾年時間裡伴隨你的一些爭議甚至批評也與此相關,但是當你離開的時候,表揚也與此相關,就是做一個安全的新聞發言人其實可能相對還容易一點,比如說選擇安全一點的語言,但是你經常會選用生動的,跟大家容易接近的語言,但是也容易蘊藏一些風險,你是當初沒有感受到這種風險嗎?為什麼要選擇不太安全的一些語言方式?
王旭明:
我自己在自己的工作實踐當中確確實實感受到我們黨和政府有許多好的政策,但是這些好的政策實實在在地說還有相當一部分停留在文件中,停留在會議裡,停留在上下級的傳達程序上面,真正要進入到老百姓的心坎上,我覺得可能還要有相當的一批人專門來做這個工作,相當一批人專門來做這個工作我就感到很榮幸,我是這樣的人之一,當然我可以有非常穩妥的辦法,比方說這樣宣布,記者朋友大家好,今天我來宣布關於什麼什麼的決定,教育部決定今天什麼什麼,今天下午發文件,教育部強調,我覺得沒有什麼爭議,但是我覺得這不是把政府的聲音傳出去了,我覺得要想把政府的聲音傳出去,以文件解釋文件,以念文件,說文件的方式,傳播效果幾乎為零。
主持人:
只出了你的嘴,沒入人家的心和腦。
王旭明:
對,說的非常對。所以我就特別欣賞我最欣賞的新聞發布的一個導師啟蒙者,也是對我們國家新聞發布工作做出卓著貢獻的前國務院新聞辦主任趙啟正同志,我覺得他的特點對我非常有啟發,就是立場站在政府上,語言是自己的,所以我在自己的新聞發布工作實踐當中也努力追求立場是政府的,語言盡可能用自己的。
主持人:
但是你也因此面臨過批評,也面臨過我的批評,咱們不妨一起回顧一下。
王旭明:
好。
(播放短片)
2006年4月1日《中國周刊》節目資料
王旭明:
今天我要向各位闡述的第二個新聞是關於中小學代課人員清退工作的有關情況。
可以預期,在盡短的時間內,將要把餘下的44.8萬中小學代課人員全部清退。
記者1:
四十多萬也不是一個小數目,有的代課不是半年、一年,有的代了好長時間,很多代課老師獲得的薪酬可能還不如去一個車間打工,一下子辭退了,對他們的安置問題,他們的權益保護問題(怎麼辦)?
記者2:
他們被辭退之後是不是可以得到適當補償?44.8萬代課教師被清退之後,農村的中小學師資力量是否有保證?
王旭明:
剛纔我在發布新聞的時候用到兩個字:『清退』,特別強調是清退代課人員,『清退』是什麼意思?就是清理和退出的意思,至於您說的有可能產生各種遺留問題,情況可能很復雜,具體情況很不相同,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具體看,但是清退的原則是不動搖、不變的。
白岩松:
『清退』二字非常無情,像是對犯了錯誤的人們用的詞匯,然而幾十萬的代課教師在過去很長的歷史階段裡為中國教育的貢獻人所共知,而在貢獻的同時,他們幾乎拿著最低的工資,甚至在西部一個貧困縣,70%的代課教師20年裡只拿著每月40塊錢的工資,是很多城市最低生活保障的六分之一。人們疑惑,面對他們該用『清退』這樣的詞匯嗎?我們的一些新的政策的出臺可不可以更溫暖一點呢?
主持人:
我不說抱歉,因為這麼多年我們很熟,有的時候互相彼此很坦率地提出這樣的意見,就事論事,但是當做政府新聞發言人的時候一下子在所有聚焦的面前會面臨一些批評,一般是什麼樣的一種心態?
王旭明:
因為我反復強調是做過媒體的,有媒體經歷的人做這件事情,我覺得有一種獨特的優勢就是理解,非常理解媒體的工作狀態,它的工作目標。你應該知道官員和媒體是兩種工作狀態,兩種工作語言,兩種表達方式等等。
就像剛纔你說的那個事情我還非常重視,雖然我當時傳達的是一個政策的聲音,但你這期節目看完以後,我在深深地反省自己、檢點自己,傳達的政策是沒錯,但是在傳達的時候,就像你說的是不是再充滿人情化一點,再溫情一點,因為這項政策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在這項政策這種現象產生,並不能簡單地歸咎於他們本人,是地方政府的責任。我們在講這些事情的時候,對這樣一種現象應該更加客觀、更加實事求是地分析。
主持人:
我為什麼剛纔拿出了這一段呢?我不好意思拿別人批評您的,那好像是借別人的劍,但是我看到了您在關注這種批評,然後自己會產生一種校正的系統,這在政府新聞發言人來說,我們曾經以為很難做到,這些年面對了很多了批評,甚至有的批評可能不一定是正確的,面對不正確的批評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
王旭明:
面對不正確的批評,包括失實的,包括放大的,包括誇張的,甚至包括丑化的等等,可能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但是我始終堅持著,就是在傳達政府聲音的時候,我覺得我寧願冒一點風險,也不去走那種所謂的照本宣科式的。
我就給你舉一個例子,比方說我們黨和政府反復多次地提出我們當代大學生就業問題,要轉變大學生就業觀念,當代大學生要努力適應社會生產的需要,要眼光向下,努力地適應各種需求等等,這些政策反復說,但是給人的印象總不深,於是在一次新聞發布會上我就說了一句話,我說媒體對於大學生,包括著名的大學生畢業以後去養豬,媒體不必嘩然,就是所謂的『名校生養豬論』。